“我明白,二娃子你不用多说。”杨再兴眼神露出几分黯淡之色,周义看在眼里,不由又是一声长叹,随即从怀里拿出两封书信道:“这两封信,一封正是家父替邓师弟写予宗泽老将军的推荐信,另一封信却是数月前早已写好,特别留予邓师弟的。”
“世伯他!”杨再兴面容一抽,周义露出一个苦笑答道:“实不相瞒,近年家父旧伤已经开始复发。家父早料到命不久矣,若非如此,就凭吴耀祖还有李斌那些宵小鼠辈,如何害得了他的性命!诶,罢了罢了。人已云亡,再提也是无用,不过家父的遗愿,我定会秉承,以慰他在天之灵!”
说到最后,周义脸色变得坚定无比,双眼烁烁发光,看这神气倒与周侗有几分相似。其实,周义乃是一个孤儿,被周侗收为义子,也正因如此,周义对周侗的敬爱,虽非骨肉至亲,却更胜于此。这事少有人知,杨再兴就是其中一个。
“世伯乃当世豪杰,非常人能比。二娃子你凡事莫要太过勉强,得过且过,遇到困难时,别忘了你还有我们这些兄弟!”杨再兴凌厉的眼神中,少有多了几分忧色。
“哈哈!那是自然!我此一去,也不知何时归来,你留在山上的日子里,闲时便替我这个不孝子在家父的墓前上些香烛。”
周义表面在笑,杨再兴却知他心如刀割,手一拱道:“我会的。二娃子,你保重!”
“保重!”周义应了一声,转身便走,他早就收拾好行装,也和郑明、李进说了,他俩本想留下周义,等邓云醒来再做决定。但周义去意已决,也拜托了两人。郑明、李进无奈,只好应承。至于杨再兴,他并无相送,而是选择默默地看着周义离去的身影。
就这样,周义离开了大行山。当日下午,在周侗墓前,杨再兴面无表情地走着,浑然没有丝毫心情欣赏周围美艳的花景。
“哼。果然在这里。”在周侗的墓前还有一人身影,那人眼神迷离、更略有几分空洞,他正是邓云。看来周侗的死,对于邓云打激极其之大,而且邓云又把周侗的死因揽在自己身上,内疚之余萌生的滔天怒恨,仿佛把他浑身每一寸血肉、筋骨,都快磨成碎末。可偏偏,他每当升起复仇的念头时,当日周侗临死前那一番话被立即在他脑海里响起。就这样,邓云每天就连在梦里,身心都经受着折磨,他愤怒、茫然、不甘、怨恨,这一腔的晦气,无处可涉!
“周大哥走了么?”
“走了,不然留下来看你这个样子,岂不难受、晦气!”听着邓云那有气无力的声音,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杨再兴就觉一肚子的气。
对于杨再兴的讽刺,邓云选择了沉默,并无理会。杨再兴大大地吐出了一口气,低声道:“滚。”
邓云身体一颤,仍是沉默。这一下,杨再兴的吼声,如同惊雷,赫地炸起。
“邓云!!我叫你滚!!你这窝囊废根本没资格在这里!!枉费世伯教得你一身本领,恨不得将其所有倾囊教授!!
可知时日易丧,冰山易倒,现如今内乱纷起,敌人得志,国将不保,天下百姓多少人将无处可归,受敌欺凌。
再看那些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倚势横行,你试问心中可见那万姓流离、救死不暇之惨!!你竟然已答应了世伯从军,那还犹豫作甚,男儿大丈夫有什么放不下的!!更何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们杀退金狗,保稳国家,建立功业,自有机会除去那些奸人,替世伯报仇!!”
杨再兴的吼声,在四处回荡,邓云恍然醒悟,早已是泪流满面,叩头而拜,仰天长啸:“师傅!!徒儿明了!!待山上事情安排妥当!!便依你吩咐,远赴从军,守边疆,杀金狗,保家卫国!!你安心去吧,不用再记念徒儿了!!”
邓云仿佛要把心里的怨恨、晦气、不甘尽数发泄,撕心裂肺地叫喊着,余音久久不散。一阵清风拂过,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轻轻地停在了周侗的墓上,还快又展翅离去。阳光射来,仿佛看到几点彩光。
杨再兴的一番言辞,终于让邓云振作起来。三日后,黄师儿再次为邓云施针,清了淤血后,邓云病情立即痊愈。这时,杨再兴却要离开,他把两封信都交给了邓云,只道需回家一趟,不出半月就会归来。临走前,他与邓云说了这么一番话。
“师弟,你我经历几番生死,我早把你当做自家兄弟。你乃旷世奇才,论本领你胜我十倍,迟早能创一番伟业,你千万别看轻自己。这辈子,如果我杨再兴要认一个头,那就只有你了!待我和家里人交代好后,便立即赶回来,随你从军!”
杨再兴说完这番话,挺枪上马,潇洒离去。接下来的日子,邓云几乎日夜无休,处理安排山里的事务。同时邓云心里又担心着村子的状况,若不是见此时官府久久未有动静,加上村子里又有一众兄弟看着,早就日夜兼程地赶回去。郑明、李进见邓云归心似箭,而且当日周侗所言,他们都在门外听得清晰,实在不敢强留邓云。至于红缨却好似另有主意,反而显得最是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