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了两道愤怒的眼神。他转过头,朝不远的破旧帐篷看了一眼。
车师王阏氏、太子和莫娅被关在那里。
看到梁啸转头,车师王阏氏连忙将儿子拉了帐中。梁啸将他们留在这里,显然没安什么好心。梁啸已经洗劫了车师王宫,将车师王室全部掳走,杀几个人还不是信手拈来。
少年也不安的低下了头,原本的愤怒变成了恐惧。
梁啸笑了。这车师太子年纪估计也就和他差不多,不过细皮嫩肉,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头。他招了招手,示意车师太子近前来。车师太子愣住了,躲到阏氏身后,瑟瑟发抖。
一个佣兵走了过去,一脚踢开阏氏,伸手揪住车师太子的衣袖,将他拖了过来。阏氏大惊,扑过来,拽着车师太子的手,苦苦哀求。佣兵恼了,顺手一个大耳刮子,将阏氏抽得翻了个跟头。莫娅见了,连忙扶起阏氏,大声说道:“你想干什么?”
佣兵不屑地哼了一声,将车师太子拖到梁啸跟前,往地上一扔。
“叫什么名字?”梁啸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羊奶,漫不经心的说道。
车师太子又冷又饿,闻着浓郁的奶香,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梁啸听到了他咽口水的声音,不由得笑了笑,示意希娅给他装一碗。希娅找了一个金碗,刚准备倒牛奶,车师太子连连摇头,伸出双手。希娅不解,车师太子说道:“能……能让我先……先洗一下碗吗?”
希娅大怒,将碗扔在地上。车师太子捡了起来,跑到一旁,找了些干净的雪,擦了又擦,将金碗擦得一尘不染,这才重新走了回来,双手捧着碗,乞求地看着梁啸。
梁啸挑了挑眉,颇有些不屑。都这样了,还穷讲究个鬼啊。他提起壶,给车师太子倒了一些羊奶。车师太子连连致谢,端着羊奶,迈着小步,走回到他们住的大帐,欣喜地喊着。
“阿妈,阿妈。”
梁啸愣了一下,迟疑了片刻,示意希娅将奶壶提过去。希娅皱皱鼻子,有些不太情愿,却还是提起奶壶,将梁啸手中的金碗加满,这才走过去。“喏,这是我家主人赏你们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车师太子接过壶,拜倒在雪地中,原本就沾了不少雪泥的衣摆更是一片狼藉。
梁啸很是意外。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虽然懦弱,却是个孝子。
过了一会儿,车师太子提着已经空了的奶壶走了过来,又用雪将奶壶和金碗擦得干干净净,双手奉还给梁啸。梁啸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叫什么名字?”
“车夷。”车师太子双手合什,念了一句什么。
梁啸没听懂,看他的手势,有点像佛教,但念的却不是他熟悉的“阿弥陀佛”。梁啸想起交河城北部的寺院,有些不太肯定地问道:“你信佛?”
“大人是说浮屠么?”车夷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梁啸点了点头。“浮屠”和“佛陀”一样,都是音译,这时候可能还没有“佛”这个称呼,所以车夷才会纠正一下。
“是的,我信奉浮屠。”车夷说道:“我母亲成亲多年,一直未能有子,后来信了浮屠,才有了我。所以我小名佛生,从小就信奉浮屠大道,期望有一日能够修成正果。”
“你是太子,将来要做车师王的,还能修行?”
“佛陀也是王子。”
梁啸语塞。车夷说得没错,释迦摩尼也是王子,而且在修行之前还娶了妻,生了子。看来这位车师太子对佛教还真的很痴迷,故事记得很熟。
“既然你信奉浮屠,那按照你的观点,我是什么人?菩萨还是恶魔?”
“菩萨和恶魔本就分不清楚。大人杀人时是恶魔,赐食时是菩萨。”
梁啸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掂着手里的金碗。“你可别忘了,这些碗也好,壶也罢,甚至于里面的羊奶,都是从你们车师王宫抢来的。这样也算是菩萨?”
“金碗也好,金壶也罢,都是身外之物,不生不灭。原来是车师王宫的,现在是大人的,将来也不知道是谁的,又有什么区别呢?大人赐食,救人性命,便是菩萨。”
梁啸大笑,摆了摆手,示意车夷退下。他对佛教一向没什么好感,对这些自我安慰的诡辨更没兴趣。如果真能成佛,他也会选择最便宜的那一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要放下屠刀,那就得先拿起屠刀。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