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因为李若庭的伤口不翼而飞,一心方丈深觉蹊跷,便不再碰他,替他洗身更衣之类的事留着寻他的人来做,派了十几个小僧为他颂了一整日的经,果然等来了燕慈。
燕慈二话不说帮李若庭擦洗了身体,换上干净衣裳。
真如寺没有别的衣裳,李若庭穿上一身僧袍,面容看起来更是恬静。
李若庭的伤口不翼而飞这件事,燕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造就这件好事的原因定是墨山给李若庭的灵力凝珠,而真如寺的佛修们在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在场,燕慈便觉得佛修对李若庭也好,他不急着带李若庭离开真如寺,他要让所有对李若庭好的事和人都在,等着真正的好事彻底发生。
有了念想,他不迷茫了,该吃吃,该练功练功,就这么在真如寺住了下来。
真如寺大殿的白烛日日夜夜为李若庭燃着,一心方丈带领了一众小僧为李若庭诵经,墨山在一心的僧袍里瞌睡,燕慈则在角落打坐。
时光飞逝,转眼过了五日,那十几个小僧都看出来李若庭不一样了。
青白的面颊有了点血色,嘴唇泛出了一抹淡淡的红。
小僧们心惊归心惊,更多的是满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们要真把这个人念活过来了,岂不是活菩萨在世!
躺在大殿中的人要活过来了!这个消息立马传遍了真如寺,小僧们纷纷抛下自己手头的事,挤着赶着去大殿诵经。
真如寺的水没人挑了,柴也没人劈了,连饭都没人做了。
这些事落在了真如寺唯一不是佛修,不会诵经的人身上,那就是燕慈。
燕慈没有怨言,真如寺挑水劈柴都不能走捷径用功法,他照旧是神色淡漠,用斧子劈柴,用扁担挑水,为佛修们做两顿饭。
他做得饭,让真如寺的佛修们更是卖力为李若庭念经,不是因为好吃,而是太难吃,佛修不吃荤腥,但做饭也要放盐,燕慈做出来的斋饭,如同清水烂煮出来的。
他们坐在大殿里端着碗直叹气,可惜这些青菜和豆腐,被人做成这般难以下咽的模样。
于是他们秉承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信念,改成一天只吃一顿就好。
转眼又过了五日。
碧洛山本就幽静,真如寺的僧人们又从不大声喧哗,燕慈的耳边整日都是嗡嗡的诵经声,此时他挑着一担水走在山道上,山林中传来几声活泼的鸟叫,分外悦耳。
他坐在扁担上闭起眼睛,想着、算着,李若庭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李若庭现在像是沉睡不醒,身体不冰冷了,胸口还会微微起伏。
燕慈睁开眼,环顾四周,弯曲的山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便有模有样双手合十,对着眼前一大片绿油油的树林。
他没有认真去听佛修们到底在念什么,摆了这个动作也不知道该念什么,正酝酿着,几道急促的喊声打断了他。
“施主!施主!”一个小僧急忙忙跑下山道,圆溜溜的脑袋淌满了汗,他眼睛雪亮,亢奋道:“醒了!那个人醒了!”
犹如中了一道霹雳,燕慈浑身猛然一颤,他定定望着小僧,整个人屏住了呼吸,轻声问:“醒了?”
小僧连连点头,眨眼功夫,眼前的人就不见了,山道上只留下孤零零的他和一担水。
真如寺大殿中终于不再是坐满了人,大伙见人醒了,都心满意足离开了,只有一心坐在蒲团上,背对着大门。
一滴汗从燕慈额角滑落,掉进他的眼里,刺疼刺疼的,他却毫无反应,迈着仿佛有千斤重的腿走过去,就看见盘腿坐在蒲团上的李若庭。
李若庭的头发披散在身上,显得一张脸更是苍白,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没有血色的嘴唇微抿起来,看起来虚弱至极。
墨山窝在他怀里,依旧闭着眼睛在酣睡。
这还是墨山头一次换个地方睡,从燕慈在真如寺见到它,它一直在一心方丈的怀里大睡,现在总算是挪了窝。
李若庭抬眼看见燕慈,浅褐色的眸子却是怯怯的,眉心微皱了一下,他便低下头来。
“他是你的师父。”一心方丈和蔼道。
“弟子不知道……”李若庭低着头喃喃。
一心想了想,“他不是坏人,不用怕。”
“无碍。”燕慈声音清冷,他难得地微微扬起嘴角,“先让他休息。”
李若庭抱着墨山慢吞吞走出大殿,到门前还不忘回头怯怯瞟一眼燕慈,低着头消失在门外。
“看来,李若庭中剑之前,已经中了老衲的洗魂咒。”一心方丈双手合十,自言自语走出去,“这样也好,也好……”
真如寺每日诵经的弟子中多了一头青丝的人,那便是李若庭。
他不怎么讲话,除了念经的时候,燕慈也不会上前去同他讲话,只是远远望着他。
不论他走哪里,燕慈跟到哪里,可李若庭向来是规规矩矩和小僧们待在一处,于是小僧们在哪里,那一袭突兀的玄衣便在哪里。
李若庭整天跟着佛修们念经打坐,还比其他弟子多了一样,每三日辟谷一日,这一日要为一个叫陈老六的人诵经。
李若庭直言他不知道陈老六是谁,但方丈的话他愿意听,一个人在暗室里待上一整天。
就这么过了大半月,天已经热了,李若庭穿了件薄薄的僧袍跪在大殿,正虔诚地闭着眼睛。
燕慈抱剑斜斜靠在门上,盯着李若庭露出来的一截白皙后颈。
等会儿,李若庭又要进暗室辟谷一日。
燕慈勾起嘴角,抱着剑转身离去,他再回来的时候,宽大的袖子里多了个油纸包。
暗室在真如寺偏殿角落,无人把守,连门锁都没有,全靠弟子自觉。
燕慈用手指叩一下木窗,里头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木窗被人打开,李若庭探出汗津津的一张脸,两颊透着薄红。
这间屋子不能开门开窗,要是静心打坐念经,倒不会热成这样,可是李若庭不是佛修,他静不下心来,时而觉得口渴时而肚子好饿,大半天下来,他热到汗流浃背。
“吃了。”燕慈把油纸包递过去,抱着剑倚在窗边,深邃的一双眼盯得李若庭浑身不自在。
隔着油纸,李若庭闻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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