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陆贺霖架起双拳,决定好好“问”一下白虹。
眨眼间,两人冲向对方,白虹锋利的剑刃划过陆贺霖手腕上的玄铁腕甲,碰撞出一串金灿灿的火星子。
犹如此刻的金霓生,璀璨夺目,又带着炽伤人的危险。
金霓生板着一张脸,和陆贺霖过了几十招后,他的面目愈渐狰狞,两人的武器不断迸出灵光,在两人之间忽明忽暗。
山风越来越大,天色变得暗淡无光。
他们耳边除了呼啸而过的狂风,只剩对方出招时的嘶吼。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他们二人,他们相斗到忘我境界,全然不知已经下起了豆大的雨点。
雨幕中一道银白的光芒闪现,只见它斜飞过去,紧贴着擦过了陆贺霖的胳膊,深深刺进了已经积出水洼的泥土里,剑柄微微摇晃两下,雨水冲刷掉了剑刃上一丝猩红。
“我输了。”陆贺霖甩甩额上的雨水,勾起一侧嘴角对金霓生笑。
金霓生站在他对面,胸口剧烈起伏着。
哗啦啦的雨声并没有掩盖住什么,他们只是僵直地站在狂风暴雨之中。
金霓生率先动了,他大步走到陆贺霖身旁,把对方背在身后的胳膊扯出来。
陆贺霖的衣袖被割开,里头是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不断流淌出来,淌进金霓生手心里。
“你打不过我。”金霓生撕下自己的衣袖,陆贺霖认同他的话,连连点头。金霓生帮陆贺霖绑住伤口,他力气很大,裹紧了打上结的时候,陆贺霖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小子包扎的手法像要卸人胳膊,比被剑割一下还痛!
金霓生抬眼,看陆贺霖咬牙切齿的模样,他有些不自在地扯起陆贺霖往不远处能躲雨的峭壁走去。
“哎!我想到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一个月高风黑的夜晚,他独自一人在树下躲雨的时候……”陆贺霖任他扯着,开始滔滔不绝:“忽然天上就电闪雷鸣了!”
“我真该把你的嘴割了。”金霓生回头瞥他一眼。
陆贺霖闭上了嘴,相貌堂堂的他不能没有嘴。
两人并排站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下,随着大雨,从山间升起白茫茫的雾气。
陆贺霖眼珠转了半圈,偷瞄一眼湿发粘在脸侧的金霓生,他挑起眉毛低低呻吟两声:“哎哟……”
金霓生转过脸来,就看见陆贺霖两条浓密的眉毛拧在一起,似是极痛苦的样子,他沉下脸:“还敢乱说话吗?”
“不敢了。”陆贺霖可怜兮兮地摇头,还抱起自己受伤的胳膊,高大的身影顿时矮了一截。
金霓生看他这副模样,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咬牙往陆贺霖肩膀上捶一拳:“别装了!”
陆贺霖知道他这一拳留了力,不禁感觉这一拳像是轻轻柔柔的抚摸,全身上下都被这一拳捶舒坦了,皮开肉绽的胳膊都不痛了。
“后来呢?”金霓生阴恻恻问他。
陆贺霖本相毕露,痞里痞气贴近了他故意问道:“你是问那个躲雨的人?”
金霓生冷笑一声。
陆贺霖知道不能再逗了,再逗下去,他另一条胳膊也有危险,于是他老老实实地说:“他以为自己要飞升了……”
金霓生若有所思地呢喃:“据说天有异象是飞升的征兆之一……”
“然后他被雷公劈死了。”陆贺霖啧了一句,“人都熟了。”
金霓生深吸一口气,终究是没有发作,只是转了个身,背对着陆贺霖。
陆贺霖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孤零零斜在风雨中的白虹,忍不住用肩膀撞撞金霓生:“剑不要了?”
金霓生不说话,直愣愣看着白虹。
“我们为什么不开个避雨结界?”陆贺霖决定换了话题,伸手接了几滴冰凉的雨水,“不过淋雨也挺舒服的。”
“因为我想尝试当一个平凡人。”金霓生突然开口,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绪,“下雨了,没带伞就要淋雨,我爹不会炼器,也不会费尽心机争夺门主之位。”
“也许我没有那么需要白虹。”金霓生指尖一点,斜在地上的白虹嗡嗡作响,像是在抵抗主人的压迫,金霓生却像是看不见它的顽强不屈,只是加重对白虹施展的摧毁法术。
曾经,年少的他从丫鬟嘴里得知他爹是个修士,他便兴致勃勃喊着要乘坐马车,在他记忆里,从都城到无尘顶的沿途风景是他见过最美的风景。
在见识了无尘顶修士们的风采,又得知他爹是这群人中豪杰的大师兄,他对自己的爹实在是仰慕之极。
他渴望得到金燮的认可,在一次来无尘顶看望金燮时,他发现了一个剑修,那人身影高大,面容冷峻,手中执着一柄通体银白的细剑,这柄剑的模样深深刻进他的脑海里。于是他回到都城请人教他修习剑法,而他一次比一次更精湛的剑法果然让金燮对这个不大热情的儿子有了新的看法。
在金燮当上门主之后,他比从前更努力。身为少主,他不仅要身份高人一等,本事也要高人一等。他不分昼夜修习剑道,金燮见他痴迷,为他铸造了白虹,他便在武灵大会上大展风采,为爹争光添彩。
金燮自那之后,凡事都顺他意,修建剑修院,招收剑修弟子,金霓生表面上依旧是不冷不淡,但内心深处,他已经知道——他不再是金燮听从父母之命留下来的一个孩子,一个在优渥环境下被丫鬟们围绕着长大的金枝玉叶,他有自己的名声,有属于自己的一套剑法,每个来无尘顶的剑修不是为了无尘顶,而是他。
一切的一切都看似美好,直到这一次,那个多年前让他立誓做一名剑修的人再次出现,那人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少年模样,他也不再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那人斩断了他爹的一双小臂,也斩断了金燮最后的尊严。
金燮疯癫之后,金霓生决意要护住他爹的性命,未曾想到,陆贺霖助他当上门主稳住了大局,却没有稳住金燮那颗已经疯魔的心。
金燮跳下观云台前的话语和神情历历在目,他像是在恨,恨金霓生还未等他死,就抢走了他的位子。
“霓生,你大可不必如此,等个几十年,我年老体衰后,这个门主之位坐不住了,再传给你,这样……不好吗?”金燮对金霓生露出痛恨不已的神情,仿佛逼他的不是众门派,不是那些高喊着要接管无尘顶的人,而是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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