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钩是万万也没想到凭空冲出来的这几个人能斩它的尾巴。
暴怒的它最先想到的不是他们斩它尾巴,而是为何不把它直接杀了。
它在陆溪谷偷牲口不是一天两天了,迟早会有人找上门来,它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找上门来的人不取它性命,单单是断了它的尾巴,便不再动作。
深潭被直冲而入的钩激起大片水花,洋洋洒洒落了金霓生和燕慈满头满脸。
不多时,水面恢复了平静。
若不是周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光看这口倒映出绯红圆月的镜面深潭,真难以猜到潭底正是一番暗涌。
陆文学本来正对着暖炉哼着小曲,房门被人踹开,他的小师弟燕慈走进来,带着一股袭人的寒凉。
“就回来了?”陆文学起身倒了杯热酒让燕慈喝了驱寒,燕慈推开不喝,让陆文学去找个郎中来,陆贺霖伤到了腿。
陆文学方才的悠闲自在全然不见,急得迈开腿就去找自己那个倒霉弟弟。
陆贺霖在床上连躺了三日,不但没有怨恨被这张床禁锢住,反倒觉得躺越久越好。
他那条腿没断,只是肿的厉害。金霓生知晓他是救自己才受伤,索性每日来帮他疗伤。掀开暖烘烘的被子,金霓生在掌心倒了些药油,陆贺霖的腿太肿,一直没穿外裤,金霓生神情专注摸上他的腿,陆贺霖长叹一口气。
金霓生的手很好看,指头长且笔直,这只漂亮的手覆在他的腿上,蕴着灵力轻轻搓揉,一股股暖意从掌心渗进去,舒服极了。
“已经不肿了。”金霓生收回手,拿起帕子擦拭自己满是药油的掌心。
陆贺霖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一个鼻音:“嗯!”
金霓生站起来,斟酌道:“我要回去了。”
陆贺霖腾一下坐起来,忘了假装腿还非常之疼这回事,急道:“就走?”
“出来这么些日子,无尘顶都是席羽在管……”金霓生挺直腰背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送嘴边,眼睛略过杯沿打量陆贺霖。
金霓生是纠结的,他内心十分在意陆贺霖这个人,也承认陆贺霖说要来无尘顶帮他时,他很高兴。
他爹死了,他在这世上似乎已经没有了特别亲近的人,要说最亲近,当数陆贺霖一人了。
可他又放不下面子直接对陆贺霖说:跟我走吧!该回无尘顶了!
于是金霓生试探性地说要回去,陆贺霖着急的模样让他心底一凉。
“不去就不去,少了你我还不成了么!”金霓生如是想。
陆贺霖挣扎着下了床,他没明白金霓生好端端的为何沉下一张脸,用鼻子对他“哼”了一声,他扶着桌沿笑道:“我这腿现在还能走两步,但是御剑就不大行了,不如再等两天?”
“等两天做什么?”金霓生斜眼瞥他。
陆贺霖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等我跟你一起回去,我哥已经同意接管浣玉堂了。”他勾起一侧嘴角凑近金霓生:“你不带我回去,我可没地方吃饭了啊!”
金霓生从怀里掏出一张千里信,刷刷写了几句话送出去,陆贺霖见他如此动作,握住他的手诚心实意道:“不用提前替我安置屋子,我到时候就住你的剑修院里。”
金霓生翻了个白眼正要发作,屋门被人敲响,他暂时放过陆贺霖,打开门,是李若庭来了。
李若庭抱着墨山站在门外笑吟吟的,金霓生一眼看过去,发现李若庭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李若庭脸颊红润,一双笑眼里像是包着两汪水,他探头探脑地问:“陆兄弟伤势如何了?”
金霓生瞪大眼睛,他清楚看见李若庭的嘴角有些红肿破皮了。
“你来啦?”陆贺霖一瘸一拐走出来,抬起一只手遮在眉毛上,望着天感叹:“今儿天气不错,我们到院子里坐坐吧!”
三人围着院中一张石桌坐下,陆贺霖比较特殊,其他人都是椅子,他半躺在美人榻上。
“腾昨晚又进我梦里。”李若庭说着打了个哈欠:“钩不会再出来作乱了。”
“多谢公子们助我治住了钩。”腾喜气洋洋地对李若庭行礼,它一身碧绿站在漫山红叶之间,红红绿绿衬得它那张粉脸如若桃花。
钩断了尾巴之后灰溜溜逃回潭底找它,对它发了一通大火。断了尾巴的钩发再大的火也不能拿腾怎样了,顶多是咬它一顿,咬又能咬多重呢?
它的修为不够再长出一柄钩子,腾让它发了一通大火御水去捡回了它的尾巴,可尾巴已经成了一截苍白的骨头,接也接不上了。
断尾的事实让钩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它钻进腾的怀里流泪,似乎回到了初遇腾时的模样——它只是一条需要庇护的小蛇。
李若庭在梦境中打量腾,确定了它那张绝美的脸蛋没有挂上伤痕,不但没伤,还堆满了笑意,似乎钩断尾一事对腾来说是件天大的喜事。
“你心悦于它,却让我们断它尾巴,它要是知道了该怎么折磨你?”李若庭不禁发问。
他又不是傻的,这两条蛇明显是伴侣关系,一回想起两条扭成麻花状的大蛇,李若庭就有些起鸡皮疙瘩。
既然李若庭这样问了,腾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
钩的性子既多疑又暴怒无常,时常认为自己是条修为不够的小蛇,腾比它年长许多岁,修为又比它高深,便总是担心腾哪日厌烦了它,独自御水走蛇了,留它这条孤零零的小蛇在潭底。
尽管腾劝解它无数回,并发誓它定不会如此,钩是不信的,钩认为只有自己修为完全压制了腾,腾就无法抛弃它了。如此想了这些年,钩竟然有了走火入魔的趋势。
腾别无他法,便决定断了它的尾巴,也断了钩的邪路。
“以后,我教它修炼之法。”腾微微笑了起来,“它也没有别的法子了,离了我,它活不成。”
李若庭诧异道:“你不怕它恨你?”
腾摇头:“恨不过是一时的,它这般作恶不就是为了长长久久同我在一起,我成全它。”
李若庭心道:你倒也成全你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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