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叫芙蓉醉酒?池逾看着谷蕴真充满敌意与防备的目光,心想,整个一带刺的玫瑰。
他说:“我这辈子最擅长和热爱的就是无理取闹,何况现在我属于得理不饶人。照你这样说,我是不是得再大闹一场,把你给我扣的这口黑锅给彻底坐实,否则也太亏了。”
谷蕴真冷冷道:“我从未打骂过我的学生,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道理。”
池逾便垂眼睨他,眼里尽是火星味儿四溅的光。好在这时刘老板终于插得上话,把看热闹的人都遣散了,两个人一人一边按在桌角,又拍拍苏见微的脑门道:“见微,你也别耍你那少爷脾气了,谷老师对你多好啊,还亲自给你做义甲。小七,这事我作证,谷老师绝对没有打过骂过见微,他对学生都是一视同仁。我还能坑自己的外甥吗?”
谷蕴真见池逾面色稍缓,自己心头的疑虑却渐增,开口问道:“刘老板,你与他们……?”
刘程恭愣了一下,摸头道:“难道我没跟你说过?见微是我亲外甥,小七,就这位,大名叫池逾的,是我大舅子。”
全陵阳城都是池家的亲戚吧。谷蕴真默默腹诽,知道答案却并不舒心,他垂着眼看桌上的纹路,一言不发。
池逾其实比谷蕴真尴尬一点,因为他原本真的以为自己外甥在外受欺负,气势汹汹来自家琴行寻个道理,还以为可以揪出一个蓬头垢面面目猥琐的中年男人,谁知道摘到一朵芳香扑面的午后芙蓉,他被这过于奇异的反差弄得也回不过神,于是也静默不语。
刘程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把桌子一击,两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他皱起老脸笑道:“那个,其实小七你来的正好,刚巧你妈总催我跟家里孩子找个辅导先生,就教他们诗书礼仪古典乐器。我还一直不知道要找谁好,现在这不就有现成的一个合适的人选?”
谷蕴真与池逾同时惊了一惊,池逾露出不敢直视的表情道:“找他?!”
谷蕴真亦是不可置信道:“我?”
刘程恭点点头,池逾撑着下巴勾唇道:“其实我也没什么意见,也不是给我找老婆,教的是苏见微跟池在他们。只是这个人总要住在我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口呼吸都闻得到,你找我这位冤家来,是不是有一点不妥?”
“你不闻不见不就跟你无关吗?”谷蕴真忍不住出口反击,他也不是真的想去池家当这种门客教书先生,但就是听不得别人一口一句,明嘲暗讽地说他不好。
池逾扬眉道:“你住到我隔壁了还让我不闻不见?我眼睛是死的?我不用呼吸了?笑话。”
谷蕴真看着他的眼睛,气道:“为什么一定要住你隔壁?马厩和你隔壁,我宁肯选马厩!”
池逾冷笑一声,从谷蕴真脸上挪开视线,忽然想起许原说谷蕴真手上有芙蓉胎记,便垂眼想看一看。谷蕴真的手生得修细白皙,十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他的手随便搁在桌上,便有些柔美的姿态,如同垂翼休憩的仙鹤。那枚胎记落在右手上,在腕骨与手背交界处,浅红与纯白颜色分明,形状的确有些像含苞待放的一朵芙蓉。
他失神间,谷蕴真已经在跟刘程恭说些不明不白的话,大抵是在婉言谢绝这份轻松的差事。池逾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伸手把谷蕴真的手一翻,谷蕴真侧脸看他,他便弯起眼睛,微带疑惑地问:“冤家,你明明已经把我家的住址门牌号写在手心,怎么嘴上还一再回绝?这是哪门子招人技巧?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
谷蕴真被他握着指节,瞠目结舌,又被池逾那几句捉弄人的话弄得方寸大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结巴着道:“不、不是……”
刘程恭正劝人劝得嘴巴疲累,刚巧池逾给他送东风,他便顺水推舟道:“谷师父,你就去吧,咱们琴行的生意是越发寥落冷清了,你会的乐器又太冷门。要是真错过了这份差事,到时候古筝班一结,你就连饭都吃不上了。”
谷蕴真不安地眨着眼睛,那双眼睛是真的明亮有神,他经不起玩笑,两三句便勾起无边耻|意。池逾眼见着他的脸一点点变粉,颜色转浓又成红晕,便莫名忆起旧时去游漉山,山路幽径,小道旁有一丛野生的虞美人,红得艳丽又媚惑。
他疑惑地想,男人也可以脸红成这样?
恰好,谷蕴真抽走了搭在他掌心的手,低声松口应道:“那好吧。”
池逾便半是雀跃半是失落地放下手,揣摩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雀跃又为什么失落。直到苏见微耐不住等待,跳下来打他的皮带,问道:“池逾期,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家?谷老师已经回去了,你别在这想怎么给我报仇啦。”
池逾轻轻敲了敲苏见微的额头:“想多了你,我可没那么好心。我是在想,回去怎么收拾你这个胡说八道的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