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在他身后。
这下算是永远也走不出他的视线范围了。
白岁寒不知哪来的薄怒,拿拐杖的手指指节都掐得发白,他道:“叫你离我远点,听不懂吗?”
“听得懂,但不想听。”林闻起冷静地说,“你可以拒绝我,但不可以不给我追求的权力。”
白岁寒便冷冷地看着他,一缕金色的夕阳余晖染在他眉眼上,令那张微有残缺的脸显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苍白脆弱的美感。
林闻起随池逾在西洋参观美术馆时,曾见过一尊极为漂亮的雕塑,是失去双臂的美神,那时翻译解说介绍到什么叫残缺美,林闻起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现在他却忽然顿悟。
白岁寒的脸似乎不会衰老,此时此年,离他初见他已经过去十年。但白岁寒的容貌依旧令人惊艳,撇去那道伤疤,他束起长发,再勾唇一笑,不知道能骗得多少姑娘的芳心暗许。谁又能准确地猜得他的岁数。
白岁寒开了口,一个字便是一把刀子,直直地往林闻起最柔软的心脏处戳。他冷声道:“何所谓追求?你要的是什么,真当我不知道?不过嘴上抹蜜,心中藏刀而已。无非是得不到的永远在肖想奢望,你那几个心眼……”
林闻起打断他的话,眸中微有痛色,质问道:“我到底踏踏实实跟在你后面碰了十年的钉子,你当真到现在还如此,把我想的这样龌龊不堪?”
“你不是吗?”白岁寒勾起从右耳边飞落的长发,微微抬眼,他原先基本刻意撇眼避开林闻起的眼神,现在却主动迎上来,眸带温情。林闻起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依旧放任自己看呆了眼。白岁寒便就着那个勾人的视线,转而嘲弄地冷笑道:“你现在还不龌龊吗?”
林闻起恨他给自己一把糖又要戳几刀,乃至甜腻里要混着血腥味,他无奈苦笑道:“就当我觊觎你,是我肤浅我无耻我下流,你怎么说,都依你。”
他们的相处模式许是全天下所有追求者与被追求者里最奇怪的一种。
林闻起当时那样想着,却完全意料不到,以后他和白岁寒关系会变得更怪异,甚至是接近病态的。
他还是陪白岁寒回了鞋儿胡同,这个胡同又脏又乱,林闻起几度都想给白岁寒换个住所,但这件事不像换家具换衣服,不是轻易就可以乱来的。
何况他知道,白岁寒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那个逼仄冷清的小院落,确确实实就是曾经他的家。于江南流离时他被谷班主捡到,名姓都是谷班主给的。后来他名扬天下,失散的家人找上门来,说他的亲生父母一早双双去世,留下的房屋就是这一处。
堂上还供奉着两人的黑白照片与牌位,去看时,香火经常染到一半就断了。林闻起便知道,想让白岁寒离开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只是在心中深深地疼惜着,他的露水牡丹,为何终日要辗转在一泊泥沼里。
他舍不得,他想让初见时那个眉眼如画的少年住在最精致的宫殿里,用最讲究的物什,随手抛洒珍珠金银。他想将凡尘里所有贵重的东西山海般堆在他面前,任他肆意挥霍。
但是白岁寒并不领情。
“你怎么还不走?”白岁寒进了院子,回过头见林闻起还跟在他身后。这人正盯着白岁寒的花坛看,每眉头紧锁,似乎看到什么十分惊异的东西。
白岁寒便也一同看去,发现林闻起看的是花坛上一方檀木盒子。
两人默默无言,良久,林闻起感到脸上有细细密密的雨丝飘落,他伸手擦了擦眼角,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低落:“你为什么把它丢在这里?”
这方檀木盒子里放的是前几天林闻起带来送与白岁寒的礼物。虽然近来并无节庆日,但他经常做这种事,一旦看见稀有的东西,就要捧到喜欢的人面前,只不过是想博他一笑。
白岁寒动了动眉尖,说:“不喜欢。”
“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什么都不喜欢。”
“好罢。”林闻起走过去拾起那方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深红的丝绒里夹着一枚古色古香的祖母绿扳指。他转过身,白岁寒反应过人,蓦地要退后,奈何他根本抗不过一个身强体壮的青壮年男性,只得被强行捉住手指,一寸寸掰开紧握的五指。
只是没想到,林闻起的力气竟然那么大,白岁寒被弄得压根收不拢拳头,手指跟着全部软下来。
林闻起垂眸帮他套上戒指,还微微勾着唇,但并非开心,笑容在他脸上只是个符号。他轻声说:“但是我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他戴完那枚扳指,便转身离去,徒留白岁寒一个人在院子里,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无名指上根本不合尺寸、被强迫推进来的古朴指环。
白岁寒缓缓收起五指,觉得扳指有些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