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万人坑。”
“旧社会打仗遭年景,很多饿死的,打死的人都埋在这里,多年了,不过,就现在稍微动动坑底土,也会有白骨露出。”
宏陵坡跟蝎子沟恰恰相反,蝎子沟寸草不生,宏陵坡葱茏茂密,郁郁葱葱。
草有一人多高,人行其间,总有一种凉凉薄荷味,生长很多野薄荷。尤其是红灵草,草细如丝,草柔如棉,草根如串串红葡萄能吃,满坡长的都是。
仲亚站起来,揉搓着跌疼的腰背及屁股蛋子。心里琢磨着:“唉,真晕,在乱葬坟时,就应当绕过构桃树,又忘了,构桃树树下埋的是素翠她男人。如果不绕构桃树,直接从素翠男人坟前过,走不远就是宏陵坡。这里离斑斑沟最近,翻一架土梁就到。他爸仲叔通也说过;宁走十里光,不走一里荒。平时,老让仲亚一定要绕过构桃树,其实;如果绕过构桃树到斑斑沟,那只是斑斑沟进口处,而从宏陵坡进斑斑沟。是斑斑沟最深沟壑腹地。很多人没来过,也不敢来。所以仲叔也不让仲亚来。
这时,天黑的像被黑漆漆过一样,辛亏这灯。
仲亚跟着这灯光亮,快步走着,天也凉快了。仲亚身上汗水已凝成了泥薄膜。一股阴风,像是谁咀里吹出一股咸腥气味,扑面袭来。仲亚猛的打个机灵,一阵寒气透过全身。仲亚意识到;他已到了斑斑沟。
他把头上灯拧的更亮一些,这十里长斑斑沟像一条巨大鱼。沟口是鱼尾,沟底是鱼头。不过,是把整个鱼从里向外翻过来,外是内内是外。就是说;它的肉及五脏六腑,还有鱼骨架和骨剌。早已消化在宇宙中,仅存的鱼皮及鱼魂魄,也被幻化成斑驳陆离鱼形状斑斑沟。
仲亚踩在鳞片状斑斑土的沟底。像踩在积雪上,脚下发出“滋滋”响。
借灯光查看;斑斑土彻成沟壑。从下往上鱼鳞鳞片状斑斑土,鳞次栉比,如九曲连环环环相套,形成了一张巨大网,网住了整个沟底。也像是一条无与伦比大鱼鱼皮,复盖着鱼躯体。仲亚用竹摄子铲柄,别斑斑土土缝,鳞片状斑斑土片哗啦啦往下掉。斑斑土像云母片,层峦叠嶂,能一片片剥离,也能吃。有时饿了;别一块斑斑土,一片一片剥着吃,像吃云片糕。得一小片一小片剥,越小越好。咀嚼时让唾液慢慢溶开它。在嘴里有点咸咸味道。嚥到喉咙感到有点呛人土腥气。不能吃多吃多了,疤屎疤不下。如果身上有伤口,按一点斑斑土念叨着;“斑斑土,贴膏药,不过三天就好了。”斑斑沟很怪,整条沟寸草不生,就是蝎子多,一窝窝聚合一起,所以也叫蝎子沟。
仲亚慢腾腾搜索着。心里默念着他爸给他教的找蝎子口诀。“高看低,低看高,四面是平地,中间一土包。”
仲亚聚精会神比对着,地形高处低处,平地及土包区别,仔细聆听是否有丝丝渣渣声音。
他爸仲叔通也说过;“蝎子也会叫喊。”
忽然,他听到一阵“呜呜咽咽”哭泣。
继而幽幽怨怨哀诉:“旦旦娃呀,你别睡咧,妈给俺娃,吃口奶,就好咧。”
突然间,又变成撕心裂肺嚎啕大哭。这嚎哭尾声已不是人哭声,依稀是受伤野狼垂死尖厉颤叫。仲亚不禁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他转过身时,一个黑影带着一股恶臭味向他扑来。仲亚大吃一惊,毛发倒竖。他跳踉着后退一步。一手举起镊子一手扶着头上灯,对着对方,鼓足气力,声色俱厉大喊一声:“谁!站住!干啥的!”
夜静沟深。仲亚喊声在沟里,余音缭绕一波接着一波,传的很远很远。灯光下,看到一个彼头散发女人。
仲亚把头上灯光拧到最亮。这女人瞪大的眼睛,但却是木然呆滞的目光。张大嘴巴声音却嘎然而止。喉咙里仍发出窒息“嘎嘎咕咕”。她怀抱着一个四肢扎撒开不满周岁孩儿。包孩儿小被子沾满尘土,一个被角拖在地上,拖拖拉拉的拖曳着。还有一个被角虚虚的,掩在孩儿脸上。
她呢呢喃喃嘟囔着:“你盯,娃要吃土呢,我娃没事,你别把我娃抱走。”
她啜泣着吸一口气,又慌乱的紧紧抱住孩子,把脸贴在孩子脸上。
继续嘟囔着:“啊,啊,坏了良心,让蝎子吃我娃呢。”
仲亚想;“这女人的娃有病咧,肯定急症。”
上前给这女的说:“娃得是有病咧?发烧不发烧?”
于是,他往前又走了一步想摸一下娃头。他用头上灯照在娃脸上。就在他掀开娃脸上被角刹那间,一股腐尸恶臭味直冲他天灵盖,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灯光下娃脸惨白惨白肿的像翻扣白老碗。嘴唇和嘴角上有蠕动蛆蚜子,眼睛里鼻孔里也有,鼓踊着爬出爬进。大绿头苍蝇贪婪吸吮娃嘴角流出液体,赶都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