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亲手划破。也罢,真实的破碎至少是真的。
餐厅环绕着悦耳的钢琴声。
和过往不太一样的母亲。近距离看,她早就不再是记忆里年轻的模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留意了。
“吃什么?”菜单递过来。
“牛排套餐。”林潇衡半眯着眼睛,“加一杯热巧克力。”
“你爸死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有了别的女人。”母亲咀嚼着口中的炒饭,幽幽地说,“我那时候只是恨他,恨他连质问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所以?你是为了报复爸爸?”林潇衡低头平静地听着。
“当时并没有。直到有一天,你说你想出国。
我不知道出国需要多少钱,当时的工资只够我们俩生活,但我不想让你爸看扁,所以一口气揽了两个班种,想多赚点钱,结果造化弄人又生病了,要做手术。”
“我记得,你在家躺了一个多月。”林潇衡抬起头。
“我只是个女人,如果不是你董叔,我根本没办法将你带大。
他保障了我的工作,也支撑了我们母子的生活,承诺会送你出国读书。应该说,那时候他救了我。
现在已经说不清楚是出于感谢,还是在跟你爸赌最后一口气吧,我们在一起了。我满心希望你快点长大,但你真的长大了,发现其实我也不能做什么。”
“所以,都是因为我?”林潇衡放下叉子,眼前一片模糊,“我不出国了,你们分开好不好?”
“潇衡,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停就能停的。”
“所以,你口口声声为了我,我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这个幻灭的世界,有着最不讲道理的逻辑。
出国是为了守住父亲的秘密,卸下母亲的负担,最后反而成为了负担,新的秘密又逼得他必须出国。林潇衡冷笑着将最后一口肉吞下,思绪沉沉地落入深渊。
“如果你放弃,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母亲痛苦地说,“我只要你好好的,好好地出国读书,好好地娶妻生子。我的使命完成了,这辈子才能安心。”
这是长久以来隔在他们之间最深的秘密。
无奈很真实,疼痛也很真实。
但是干脆的痛感比起日日上演的母慈子孝要好多了。
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有或深或浅的情绪,会走错路,会执拗,会耿耿于怀,用她自以为是的方式爱着孩子。
“妈,我出国有全额奖学金,生活费也能自己挣,以后一定照顾好你。错的事情……就停下吧。”
“潇衡,对不起。”
“没关系,妈。”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程一朵的影子,连反抗的姿势都一样坚强柔软。
对待相依为命的那个人,无论多难堪多无能为力,也没办法潇洒地置身事外。
一个人在街头游荡了好久,坐在家门前的楼梯上,等夜幕一点点降临。
“林潇衡?!”程一朵的声音轻轻飘来,“你在等我吗?”
走上前立刻嗅到空气里的酒精味,林潇衡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嗯!”程一朵点头,“一丁点红酒而已,陪钱美丽聊了会儿天,嘿嘿。”
“你这哪是一点点。”林潇衡一把抱起她,把这个神志不清一直在傻笑的姑娘送回了房间。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程一朵拉住他,柔声问道。
“别问了。”林潇衡直接拒绝了她。
“可是这对我很重要。”
程一朵支撑着坐起来,眼睛睁不开又一头倒下去睡着了。
林潇衡拧了把热毛巾将她的脸擦干净,心疼地抹去眼角两道亮晶晶的泪痕。
盖好被子,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没关紧的窗户“呜”地吹进来一阵冷风。
轻轻走过去准备将它关好,程一朵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指着风游走的方向,撅起嘴巴做了个“嘘”的姿势,“我总是听到风就像你在说话。
以后你去到英国,我也能听到英国的风在说话。
它得说nicetomeetyou,程一朵。
我就回答,missyou,林潇衡。
Longtimenosee,林潇衡。”
听起来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程一朵却嘴角上扬,沉浸在缱绻的幻想里。
林潇衡将被子重新盖好,认真地望向她的眼睛。
“程一朵,你现在清醒着吗?如果清醒,就看着我。”
对面的姑娘清亮的眼睛眨了眨。
“好,有个问题我只问你一次,你想好再回答。”
对面的眼睛又眨了眨。
“你要我留下来吗?”
程一朵的眼睛里突然涨满了泪水,随后艰难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林潇衡,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傻的事情。”
林潇衡有些恼。
他好像一直在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比如他刚刚想表达的是,我想留下来,却偏偏设定成问句,把选择留给程一朵。他太了解程一朵了,这姑娘就算是喝醉了,也绝对没有想过篡改自己的前途人生。
转一个念头,或者她对自己从未有过期待,自始至终只是一场类似爱情罢了。
压抑了一整天的脑袋嗡嗡作响,所有的细胞都不听使唤,情不自禁地将她搂进怀里。
程一朵,只有你知道,这道选择题真的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