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雪,街犯叫嚣。
2023年10点的上海像所有以往任何一个上海深夜的模样。
流浪狗从街道这头窜到那头,嗅着女孩的脚后跟汪汪的叫着。
女孩也不嫌烦,将手中煨着取暖的咖啡撒到地上,看到狗狗舔得欢,又将袋子里的小蛋糕捏了一大块扔到狗狗面前,摸了摸狗狗的头,踏着半米深的雪继续向巷道深处走去。
狗狗抬起头,向着女孩远去的方向呜呜的叫了几声。
像是在道谢。
狗是有灵性的动物,有时候,它比人更加重感情。
林子又回头望了望狗狗,招招手示意。
听到狗狗回应一声。
然后继续往前走。
回到家中,洗漱完后,翻开冰箱,发现还有几个苹果,便拿了出来。
再不吃掉,估计就坏掉了。
苹果还是上周末主编带着阿兵来拯救我这个“外卖活”的时候带来的。
一忙起来,就会什么都顾忌不上,所以我再喜欢,也没办法把流浪狗带回家。
我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这样想着,取了刀开始削苹果。
诺大的房间,一盏小灯将整个空间缩小,留出光亮的一片,包裹着晚间归家的人。
林子又放下手中切了一半的苹果,脑袋开始放空。
主编的原话是:“子又,你呢,就去收集有关初恋的故事,我们下期的主题呢,就是缅怀初恋,你知道现在大火的女设计师苏西吧,你呢就负责以她的故事出一篇专题,到时候肯定畅销,我之前让阿兵去联系她的助理,可以尽快安排她的采访。”
剩下的半个苹果不知不觉滚落到地上,滚到脚边,林子又回过神来,望着一旁垃圾桶里被苹果皮掩盖一大半的名片,无奈地捡了起来。
你说这世界能有多大,徐霞客游了大半生也没找到自己的归宿,而此刻,自己不想见到的什么人偏偏朝你迎面走来。
苏西,我能不熟吗?
这辈子我记得最熟的两个名字,除了敏敏就是苏西了。
端着切好的苹果回到桌子边,将剩下的小半个蛋糕取出来。
插上蜡烛。
点燃。
吹灭。
像完成任务一样,木讷的完成一个生日的仪式。
十年了。
十年时间可以让一条旧的街道焕然新生变成最摩登的商业中心。
十年时间可以让亡者的躯体被山川虫兽净化成一抔黄土。
十年时间可以让所有原本相识的人走成陌生人。
十年时间,旧时光里的华丽少年渐渐在记忆里退场,新时光里的平凡男人开始充斥着生活。
我不知道你在何方,如果我知道,我会不顾一切的跑去找你。
我会找你,但我不会告诉你。
也许只是观望你的生活。
如果灿烂,我不会作任何打扰。
就让那些关于青春的情愫永远埋藏。
想着想着,女孩渐渐痛苦起来,用手一个劲儿的捶自己的头,试图将自己从过往的记忆里抽离出来。
但好像于事无补,越是激动,眼泪越是像决了堤的岸,不断地涌出来,擦也擦不干净。
视线开始模糊。
主编的话,妈妈的话,那个男孩的话,所有人的话开始充栋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子又啊,你就负责去采访苏西,我之前叫阿兵安排和她的……”主编说。
“子又,我们就这样吧
,我和苏西在一起……”添度说。
妈妈握着爸爸的病危通知单,憔悴的说:“这个家散了,一盘散沙一样的散了!”
然后冲上医院的天台,径直跳了下去。
“不要!”
我从沙发上醒来,随手抹去满头的大汗。
这样的梦,我总是难以摆脱。
书上说,梦最好的解释,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真的不愿意去回忆一切,可这记忆夜夜入梦,搅得我无法安生。
太阳透过窗棂射进来,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挣扎着,还是要起来,要收拾好自己,尽量穿得得体。
准备去接见这个叫苏西的设计师新秀。
我也零星半点的听到过她的消息。
设计师新秀嘛,和自己男友是业界里的金童玉女。自己名声也不小。
明星设计师。
……
就是面前这个女孩子,将添度从我的身边带走,走到门前,我还是犹豫了。
我没有勇气去采访她的初恋。
关于这些,曾经的我想逃得远远地。
如果上天有删除这个选项,我会把过去和这两个人的一切,删得干干净净。
我不知道怎么走到她的面前。
我不知道怎么坐下来讲出开场白。
我不知道对面的女孩子张嘴对我说些什么。
我心跳骤快,呼吸急促,渐渐的失去知觉。
恍惚间,有人对我大喊,有人揉捏我的脸颊,有人在一旁哭泣。
我还是在做梦吧,我这样想。
漫长的黑暗后,我开始见到光芒。
那个少年痴痴的拿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子又你看,这是我花了好几个晚上自己设计的,我亲手做的,给你,这世界上,它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我笑起来,少年也笑起来。
然后,又是漫长的黑暗。
如果提前预见了你将要渡过的人生,你还会继续当年的选择吗?
还是说,你不会继续安安分分的跟这个世界委曲求全,你会勇敢的去改变自己的人生,让一切遗憾得到释怀。
我不知道我是哪一类人,但我知道,从醒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暗自决定,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我不会再让你去到任何一个人身边,敏敏不行,苏西也不行。
青春永远远去,如果给你再遇见她的机会,你会依旧珍惜那个女孩吗?
换句话说,那她呢?
你依旧会是那个能灿烂她生命的男孩吗?
我不知道一般人怎么感怀青春,换成我,我会泪流满面,不是不知道遗憾是不可弥补的,而是就算知道,也会用尽所有感情去回忆。
青春,是你遗失在街角的那一枚硬币,随着年华逝去,泥土覆盖它的面庞,大雨淋下来,青苔爬上去,它就那样不声不响,你再也找不到,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才觉得好遗憾,怎么就弄丢了呢?
所有人都在寻找,但所有人都永远在该珍惜的时候留下遗憾。
遗憾是不可弥补的,遗憾了,就是一生。
而我,又鬼使神差的得到了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穿越了!!!
2013年10月,初三教室,下课铃响。
我收拾好书包,架着拐杖,开始往家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思路跟周遭的喧闹隔离开来。
那天被梦惊醒后,我就赶紧收拾赶去做茜茜的采访。
我们俩在诺大的会议室里僵坐着。
茜茜说了些什么,我听不见。
声音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再清醒的时候,就看见一群人围着我,一个穿着帽衫的男孩子在一旁好像在感叹。
“我见过跳楼摔骨折的,倒没见过被一球砸成骨折的!”
一旁的其他人也跟着点头应和,表示赞同。
我满脸问号的被砸我的男孩子抱去医务室,断定真的是骨折后,又被载着送到了县医院。
我来不及发问,医生说要正骨,还要填钢板,我就吓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看到砸我的那个男孩子,看到一些同学,但麻药劲还没过去,我还是觉得有些困,就恍恍惚惚的又睡过去了。
我是在医院卫生间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镜子里那一张稚嫩,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再想起亚东,再想想学校。
我大概就是穿—越—了!!!
手术顺利,恢复的也很快,不足半个月,我就拄着拐杖跑回去上课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抱着一大摞作业赶着去交差,半路被敏敏拉着去看篮球赛,刚好就那么一颗球朝我迎面打来,来不及反应竟然就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摔倒了,还骨折了!
更尴尬的是,当时抛出球的人正是南添度。
我2013年的现男友——南添度!!!
以至于后来跟随“初三有一学姐竟然被球砸骨折了!”一起流传的还有我这个男朋友“痛下杀手”的各种版本的故事。
我找敏敏随便打听了几个版本,不是我出轨,就是我不洁身自好,引得添度忍无可忍之类的。
我也是很无语。
走到半路,我仰着头。
连十年前的天空都让人怀恋。
10月里,正在入秋。
道路两旁的银杏叶已经被风拽光,铺在地上,有时候风吹起来,还会再飘到空中,打转,然后又归于平静。
踩上去,窸窣作响,空气里都是草木的味道。
清新,爽朗。
到现在,基本已经搞清楚状况。
只是,还是有些事情没有习惯。
添度从身后跑过来,叉着腰气喘吁吁的说:“你怎么不等我呢?跑那么快干嘛!”
……
我怎么知道?
毕竟,习惯了一个人下班回家。
突然一下子回到15岁,惊吓大于惊喜。
正准备回话,青白宁从身后窜过来,一把搭上添度的肩膀。
“兄弟,我亲眼见到你要干掉嫂子,哎你说你怎么能这样呢,好歹你们也在一起这么些年了,买卖不成仁义在……”。
青白宁还想继续说下去,就吃了添度重重的一拳。
完了添度拉上一旁看戏的我,继续走了。
留下青白宁一个人在后面哀嚎。
青白宁人真的不坏,就是嘴欠。
“那个,那个白宁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回去看看,把他带走……”
我跟添度说着,正要转身去扶,却见青白宁已经在身后继续嬉皮笑脸的准备要说话,我无奈地转过头。
看来那一拳还是轻了。
我抬头对添度说:“看来你得再练练了。”
添度一副理所应当再练练的表情。
“会的!”
这个青白宁,是个典型的富二代,生活的无忧无虑成功造就了一张巧嘴,整天嬉皮笑脸半吊子,以前是我的男闺蜜,后来因为添度的威胁渐渐也不打我闺蜜的称号,自称是“乱世一浪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可他不是真的浪,他比任何人都真诚,都更善良。但就是这样一个本来笑容纯净的男孩子,却在若干年后脸色凝重的跟我讲,“子又,我找了道观出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别,我什么都知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我说:“你去吧,我知道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大家都会等你。”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这一去,就真的永远离开了,连同敏敏。
我想起大家今后的遭遇,突然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就算我有机会扭转结局,我还是后怕。
添度看到突然跪到地上痛哭的我,以为是哪一步不小心伤到了骨折的地方,忙蹲下来询问,试图去看那条骨折的腿。
我看看一旁同样焦急的青白宁。
我只是……
我只是,突然想到,到最后,青白宁唯一能诉说的人,只剩下我,他该是多么无助啊!
他想守护一些东西,都头来,什么都离他而去。
敏敏,家庭,青春年华,又可以跟谁去诉说呢?
那个深夜,他是怎样一个人走上悬崖,有过怎样的思考,才一跃而下,放弃生的希望。
我不敢细想。
我抹了抹眼泪,重新站起来,紧紧握着添度的手。
就这样,看着他的脸,这分明就是那张总是入梦的面庞,我在丢了添度以后的每个深夜都不可避免的记起这张脸,这双眼。
我仔细算了算日子。
十年前的这个时候,一切噩梦都还没有来临。
这时候,苏西还没有插入我和添度之间,敏敏和我还是要好的闺蜜,青白宁还没有出家,肖扬森和妹妹肖小还安安分分过着平凡但是快乐的日子,P7和小唯还没有被大家推到风口浪尖……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不知缘由的穿越,回到了最初美好的模样。
你知道,这样即便是平静的日子,也好得不得了。
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
如果可以,我想去更改他们的人生轨迹。
我看着亚东。
如果可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其他女孩子抢走你。
我靠近添度,他身上好闻的薄荷味让我觉得安心。
添度也好像懂得什么一般,将我一把抱住,像是在安抚。
风开始刮起来。
道路上的落叶,被裹挟着飞扬起来。
一两片悄悄地,重新回到树梢。
像没有落下来一样,稳稳的卡在枝头。
如果我寄居到了15岁的自己身上,那15岁的林子又呢?
会在25岁的自己身上吗?
如果真的存在这种假设,那时的我还不认识苏西,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林子又躺下来,小一号的床让身体有些无法自由伸展,翻腾了好一阵,才进入梦乡。
另一个时空,十年后的上海市人民医院。
“你打电话了吗?联系上子又的家人了吗?”主编看着阿兵,有些焦急的问。
阿兵捣鼓了一阵,挠着头说:“资料上的紧急联系人显示是空号,林小姐的手机倒没锁,但除了公司的人没有其他联系人了,怎么办主编?”
主编回头望了望躺着的子又,有些心疼。
“算了,我就是她的家人,不用找其他人了,我陪着她吧,你回去把设计师苏西的事情收下尾,别让这期开天窗,先回去休息吧,回去吧!”
阿兵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主编的脸色,憋了回去。
“好,那我就先走了,忙完了我再过来,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
说着,走到门口,还是不放心的看了看,才小心的关上门。
床上的子又还昏迷着,何灿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面前,用力的亲吻,像一位终于得见自己失踪多年孩子的母亲一样,又像是怕失去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一样,禁不住的哭了出来。
六年前,何灿刚刚在台里升任,担任当时援藏计划的主要策划人,一群人在行进途中,奈何没做好万全的准备,不熟悉藏地气候,遭遇大雪封山。
眼看雪崩将至,一个老妇人领着一个花季少女从远处向援藏团队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大喊:“你们快跑,雪崩,要命的!”
援藏团队不熟悉雪崩,但在藏地住了一辈子的阿婆知道,她听见熟悉的风声,看到援藏团队上方的山崖滑落的一两块冰渣,阿婆断定,雪崩马上就会摧毁援藏团队现在所处的位置。
老妇人还在朝我们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叫着快跑,后面跟着的女孩被雪堆绊了一脚跌倒在了后面。
我带着的团队立马反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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