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黄帝只见事态不妙,急高祭起天命玺来,堪堪的护住了自己的周全。
深躲于暗处冷眼望之的燕水寒亦暗暗张手运用鬼术吸回了斩幽神剑,祭作结界,护下了自身。
余下者,有法器的堪作抵挡,无法器者立时毙命。
血泊中的喜堂,登时,又变作为了火海间的地狱。
只是,地狱之中,嘶喊声稀少,噼里啪啦的血肉燃火之声却此起彼伏,令人听之毛骨悚然,可怖至极。
霎时,喜堂之上的数万兵将,已被焚的死伤者十之九九,几无生还。
许时,弥天大火渐熄渐灭,而烛九阴身上缠绕着的赤金火龙却昂首朝天,长啸一喝,张牙舞爪的围着琉雨施鸢的身体不停地盘旋飞舞。
既而,所有大火中焚灭的灵魄都凝结成了一颗一颗的碧绿色的球形斑点,成千上万的萤火虫似的光斑汇聚起来,攒攒簇簇的,萦绕于赤金火龙的周围。
赤金火龙张开大口,将那些光斑呼的吞噬入腹,然后它的身形越旋越小,渐化为了一点赤金火苗。
烛九阴抬手,将火苗拈于指尖,注入于琉雨施鸢的额心正央。
火苗的金光逐渐笼覆上了琉雨施鸢的浑身上下,她全身的筋脉都散发着淡淡的金色,继而,金光徐然融入体内,再无异常,只是在她的额心间留下了一朵血红色的焰火印记。
琉雨施鸢乃为昊天帝君的一滴七情泪所化而生,自然不会被斩幽剑伤及魂魄。虽是灵根被斩,可只要有足够多的灵魄修补入体,那她就一定会复苏转醒的。
烛九阴将琉雨施鸢交于辛黎之手,望着他的女孩儿浅浅一笑,转身,回至烛火阵中,闭上了眼睛。
烛龙之怒,以苍生之命,续一人之灵,乃是逆天之举,凡所逆天,皆应有报。
忽乌云蔽天,雷鸣电至,狂风大起,暴雨倾盆。
骤然间,烛九阴周身环围着的烛火阵图‘嘭’的一声爆起,随即横天一道雷闪劈落下来!
“啊!”青献合身扑上,挡在了雷闪之前!
只可惜,天刑杀雷威力太大,那雷直直地穿过青献的身体,又斩入了烛九阴的体内,顿时穿透了二人之身,凌空销散而去。
烛九阴艰难抱起倒在他怀中的满身血水的青献,叹道:“你又何必如此,傻姑娘!”
青献摇摇头,极其微弱地喘息道:“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此生无憾了……”
烛九阴垂眸,点头道:“此生,能有你相伴,足矣。”
他努力的握住了青献的指尖,这还是他第一次握她的手呢,而此时,这只手,却已是血肉模糊了。
既而,那两双手齐齐的垂落了下去。
烛龙火阵轰隆高燃。
辛黎跪倒在地,哭喊道:“烛龙大人!青献姐姐!……”
琉雨施鸢缓缓睁眼,朦胧中,看到一片火光,火光中,烛九阴抱着青献盘膝而坐,瞬时销无,灰飞烟灭。
她僵硬的强撑起身子,双眼直愣愣的,呆呆的望着那残灰处,犹如石塑。
“鸢儿!”风灵碧匆匆赶来,颤声呼道。
琉雨施鸢回头,两眼无神的看了他一眼,半晌,慢慢走出,再没回头。
灵碧哥哥,终于等到你了,可惜,已经晚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辛黎急抱了非折,夺步追上。
白宣收起流光仙剑,面无表情的大步跟去。
风灵碧望着琉雨施鸢远去的背影,痴痴说道:“鸢儿,鸢儿,对不起……”
晦暗中,燕水寒斜眼微微一瞥劫后余生狼狈如斯的轩辕氏黄帝,勾唇,冷冷一笑。
“轩辕黄帝,拿命来!”
一声戾喝,刺破了喜堂的死寂。
白光一闪。
云止驾云现出,一把水云长剑破空刺出!
‘哧——’!
“不!云止,不要……”轩辕骆明不知从何处飞出,以身挡在了黄帝的面前,生受下了云止那凌厉的闪电一剑!
云止一惊,错愕道:“你、你怎么会到此处?”
轩辕骆明轻叹道:“你在我的药中下了迷魂散,想让我睡在云梦泽中,以免干扰了你的行动,对不对?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所以假装喝了那药,昏睡在床。我于你身后跟踪而来,没想到,你要杀的,是我的父亲……”
云止一时慌乱,手中轻颤,那水云剑‘铛’的一声坠地,随即鲜血喷出,浸湿了轩辕骆明的明黄衣衫。
黄帝大呼道:“明儿,明儿!”
轩辕骆明伸手捂住伤口,皱眉道:“云止,我……要死了,只求你答应我,不要伤害我父亲,求求你……”
他是那般的傲慢懒散,目空一切,而今,他居然开口求她,云止听到那个‘求’字,忽然有些伤心,可是,她不知,她为何会如此伤心。
云止摇头,冷冷的道:“我不会让你死的。要想保护你的父亲,就自己活着。”
说罢,她张手一扬,将轩辕骆明裹入云中,遁雾而去。
燕水寒自云止的身影处收回目光,垂下瞳眸,轻道:“云止,废了。”
残败横尸的天鉴台喜堂之上,一对红烛高高的燃着,滴落的蜡泪坠流一地,于摇摇风中,更显悲切。
云梦泽水府。
云止凝眸,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轩辕骆明。
他如今倒是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睡去了’,再不会给她耍什么小聪明了。
当初,又何必去呢,就为了送死么?
当时,她在明,他于暗,他明明是可以提前阻止她的刺杀的,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在最后用身体挡上那一剑呢?
只是为了在他临死时,用她这一点微弱的同情心,答应他的所求,不再伤害他的父亲?
还是,他明知自己阻止不了她灭世的野心,而想要死在她的手下,一死了之,眼不见,心不烦?
嗯,这理由倒更符合他那懒洋洋的性格呢!
这人真懒,懒的出奇改样,推陈出新。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够满不在乎的一睡置之,这不,现在就又睡下了。
还记得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时,他潜入她的水云阁里,想要刺杀于她。
那么严肃的刺杀活动,他竟然趴在石梁上给睡着了!简直是贪睡的令人发指!
她记得,轩辕骆明当时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理直气壮道:“刚刚,我睡着了。”
真服了他呵!
此时,他是想不管不顾的长眠而去么?
哼,哪里会有这么顺心如意的好事!
他想睡,她就偏偏不让!
她云止是何人,这人世间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掌控的呢!她让他活,他就必须得活,她叫他死,他才能去死,谁也不能破坏她的计划,不能!
她还没说过要他死呢,他轩辕骆明又如何有资格去死!
师父说,行云流水止于心,她的心,是死的。
可是,遇见他之后,云止的心,又活了。
无所谓好与不好,只有她愿不愿意。
云止抬手,轻轻拂上轩辕骆明的脸颊,既而,缓缓地笑了起来。
“毁在你手里,可真不甘心呵!”云止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孩子气的口吻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