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公元1937年7月7日,驻守在卢沟桥的日本军队以找寻失踪的日本士兵为由,要求进入紫禁城外西南方向的宛平县进行搜查,被县城中的华夏驻军严词拒绝,日军随即向宛平县和卢沟桥发动进攻,彻底地打碎了表面上虚假的和平。
卢沟桥上的枪炮声连响了好几天,即便是住在紫禁城胡同深处的百姓们,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更有日军的轰炸机时不时地从紫禁城上方俯冲低掠飞过,飞机上螺旋桨高速旋转的声音压迫着城中每个人的耳膜,似乎在预示着侵略军随时都有可能投下一颗炸弹来。
一时间,紫禁城内人心惶惶,城中那些有头有脸的大户,都不惜一切代价花大价钱买了火车票和船票,相继南下出逃,平日里那些热闹非凡的大宅院,如今都十室九空了;剩下那些没有出路可寻的寻常百姓,都提前买好了长期的生活用品,躲进了胡同深处的房屋里,紧闭门户绝步不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慌,正逐渐蔓延至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7月25日,紫禁城的天空中密布着层层叠叠的乌云,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象,那黑压压的一片就如同那战争爆发的阴云一般,厚厚密密地遮盖住了整个城池。时国义和另外一个老教师陈琛坐在清华园的一方凉亭里,两人的指尖都夹着一根燃烧着的烟卷,闷声不响地看着天际那黑沉沉的一片。
“这小鬼子在城外,打了也有几天了。”陈琛夹着烟卷放进嘴巴里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用力地吐出了一口长气,看着那烟从自己的嘴巴和鼻腔里喷出,在沉闷的空气中卷成了一团,许久不散。“我有一个在金陵工作的老同学,前些日子还给寄我来了封信,说是小日本一边在咱这平津出动了大战力在搞围剿行动,一边还有余力派飞机去江浙一带进行袭扰。眼下还都只是些小打小闹的,就冲着小鬼子的德性,这战火怕是要烧到全国各地,遭殃的可都是华夏的老百姓啊!”
时国义平时不怎么抽烟,此刻点烟只是为了排解心中压抑的情绪,他点了烟却也不抽,只是看着那烟卷一丝丝的在自己指尖燃烧,烟头上的缕缕烟雾飘荡起来,在闷热的空气里搅成一团,有如他心中乱麻也似的心事。阴云密布的天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声的闷响,起处还以为只是雷声,但那声响渐渐地密集了起来,这种密集程度根本不可能是打雷发出的声响,想必是日本人又在远处开炮轰炸某个地方了。
时局如此之乱,乱到让人无法产生什么侥幸的想法,但是时国义毕竟在西方接受过几年教育,在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些理想主义的存在:“现在的局势是很紧张,但是华夏千百年积累起来的基业,也不是那东瀛小国随随便便几年就能吃得下的。国民政府不是都已经说了吗——‘不屈服、不扩大、不求战、必抗战’!九·一八的耻辱,已经足够了吧!”
陈琛冷笑了一声:“还‘不屈服、必抗战’呢,国民政府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我听说金陵城的那位蒋司令官现在连剿共都顾不上了,小鬼子们都还没怎么打到他们江浙一带呢,他就已经准备率部西迁了。所谓的抗战口号也就是喊喊而已,要是国民党的军队真的有那种誓死一战的决心,东北三省还有山海关也就不会沦陷了!”
时国义把烟卷丢到地上,用脚尖细细碾碎,长叹了一口气。陈琛的话直白而且残酷,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他心中最后的侥幸心理,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同事的话就是正确的。
城外的日军已经围攻这么多天了,紫禁城的城卫军死伤大片,防卫线日渐崩溃;按照现在驻军的基本情况,即使是从最好的角度来考虑,破城之日怕是也就在这小半个月内了。小鬼子的迫击炮和飞机炸弹,就像是用细细的马鬃悬挂在希腊王座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掉落下来,给予已经伤痕累累的紫禁城致命一击。
“就目前的情势而言,平津失守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按照国民党的行事作风,他们不会派人来支援一座岌岌可危的城池,这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浪费时间和兵力。”陈琛叼着已经燃成短短一截的烟卷,用力地抽了一口,然后把烟头掐灭,说道:“一旦平津一带沦陷,日军的下一步肯定就是进军江浙沪。如果姓蒋的真的打算放弃抵抗,直接西迁到川庆一带的话,那么大半个华夏,可就真的都要落入到日本鬼子的手里了。”
时国义叹了口气,没有答话,实际上他也答不出什么来了。陈琛是历史专业的老教师,对于时事的分析一向准确,其实早在山海关沦陷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预想到了今天的结果,只不过他心中那一点点的理想主义总让他纵容自己存在着那么一星半点的侥幸,希望日寇就此止步,或是国民军队奋起反击打败了侵略者。
可惜想法终究只是想法而已,担心的一切到底还是发生了,而且似乎比他所预料的时间,还要提前了好多!
凉亭的檐角处,开始有一点点的水滴落下,并且越来越密集。?时国义和陈琛同时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酝酿了多时的阴雨,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雨点打落在凉亭的顶上,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不规律的雨打声混乱地响动着,有如两人纷乱的心绪一般。
2.
事态的发展,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严重!
公元1937年7月29日,在日寇近一个月的炮火围攻之下,紫禁城沦陷了。
所幸的是,日本军队方面并没有在紫禁城内多做停留,避免了这座千年皇城遭受屠戮之苦。但正如先前陈琛所说的,日军迅速整顿起兵,横渡黄河穿过华北平原,之后便一路南下,炮火直逼长江沿岸,锋芒指向了江浙沪地区。
就陈琛的同学从江浙沪一带传回来的消息,八·一三事变之后,日本人登陆长三角地区,静海市如今已是危城一座;而日本大军压境的消息才刚传到金陵没多久,国民党总统府便已经人去楼空了。
时国义从显微镜上移开了视线,揉了揉自己的发疼的眉心,却觉得越发的疲劳不堪。国民政府的举动一次次地让他失望——先是九·一八时候的“不抵抗政策”,再到对平津一带的坐视不理;现在日本人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照道理来说应该背水一战了吧,姓蒋的居然直接下达了西迁的命令,把长三角一带交到了敌人手中……这一来二去的,已经把他心中那点理想主义彻底地抹灭了!
泱泱华夏,到底是养出了怎样一个懦弱不堪的政府,才会纵容别国侵犯到自己家门前,却依旧不选择还击,而是选择了一味的逃避!
时国义已经不愿意去想了,烦躁不安的心情让他无法安静地继续将实验再做下去。他站起身来稍微伸展了一下因为坐得太久而酸麻的腰身,脱下了身上的那件白大褂,摘下眼镜,伸手用力地搓了一把脸,想让自己混沌不堪的脑子稍微清醒一些。
实验室的门却在这时忽然被人敲响了,时国义觉得有些奇怪,最近时局有些乱,日本人刚刚占领平津地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致大发”了,便会过来扫荡两圈。为了学生的安全,清华园这段时间暂时关闭了学校,学生们都没来上课,老师们也基本上在家待着;除了门口的几个门卫以及他这种除了做实验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做的无聊人,学校里便没有其他人在了。
既然如此,现在敲门的人又会是谁?
时国义在窗台边转过身来,一边说着:“请进。”一边走到桌子边重新摸过眼镜戴起来,抬眼看去,只见门开处,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门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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