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见，树与花

会真的犯什么事了吧？

    韩丹腾打了一个寒颤，我虽然不优秀但也没做过什么违法的事儿啊。

    韩丹腾木然地跟着，脑中思绪万千。

    蓦地，前方的军人停下了脚步，韩丹腾一下撞在军人背上，后者强有力的肩膀令韩丹腾险些跌倒。

    “不好意思，韩丹腾先生。”军人却立刻转身，对韩丹腾道歉。

    韩丹腾有些懵，呆呆地说：“没事没事。”

    “请上车。”军人打开前方墨绿色军车的门。

    这是一辆重型军用越野汽车，其粗大的轮子上沟槽远比一般汽车要深，车头线条凌厉，棱角分明，“霸气”两个字简直要写在车头顶。

    此刻，这辆车对韩丹腾打开了门。

    “我上去？”韩丹腾指了指自己。

    “对，不上去我们无法保证您的安全，这辆车经过特殊改造，可以抵御火箭炮的袭击。”军人说。

    韩丹腾更懵了，僵硬地坐上了车。

    车后座的空间很大，那名军人也坐了上来，其余两名战士分别坐在了副驾驶与主驾驶位置上。而后车辆启动，穿过校园，驶向韩丹腾宿舍的方向。

    军人坐在韩丹腾身旁，而后从连通着的后备箱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手提箱里是什么？枪吗？然后这个军人利索地组装，装弹，上膛。砰的一枪，自己歇菜？韩丹腾胡思乱想，还是毒药针剂，把我安乐死？

    喂，至少先让我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吧？

    韩丹腾突然说：“我干什么了？”

    军人恍若未闻，打开了手提箱。

    在韩丹腾的眼皮跳动中，手提箱露出了其中的东西。

    一沓文件。

    雪白的纸，黑色的字体。

    “你好，韩丹腾先生，我知道您现在一无所知，但没有时间来告知您这么多事情了，您必须先签订协议，加入龙国太空军预备部队，然后立刻撤离这个城市，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否则，我们无法保证您的安全。”军人的话斩钉截铁，容不得半点商量的余地。

    韩丹腾彻底懵了，感觉像被千斤秤砣砸了脑袋，只有漫天的星星在飞舞。

    “不是，这是什么协议？我为什么要签，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韩丹腾先生，每慢一秒，您的生命就危急一分，现在什么也解释不了，”军人的神情很严肃，让韩丹腾意识到这不是玩笑，“你相信人民军队吗？”

    韩丹腾一愣：“相信啊。”

    “人民军队不会害你。”军人说，“我只能告诉你，签了，与过去的生活完全断开，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不签，你可能会在一周内死去，溺水、食物中毒等等看起来正常的意外。”

    韩丹腾看着军人，眉头皱成一团。

    “签了，还有机会回到过去的生活，不签，很有可能去另一个世界了。”

    韩丹腾眨着眼，这是什么事？好好地上着课，突然有人让你出尽了风头，而后告诉你，不死就签约？还他妈不告诉你约定是什么。最关键的是，这还是个军人告诉你的，不会骗你。

    “请尽快做出决定。”

    车停下了，韩丹腾向外看了一眼，是自己的宿舍。

    “你签吗？”军人说，“我们在这里停留的越长，危险系数越大。”

    韩丹腾看着宿舍楼，宿舍楼挡住了一半的天空，这个城市的污染很严重，天空是灰色的，天幕阴沉，仿佛将要下雨。

    哦，对，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自己还在书包里装了两把雨伞。万一到时候她没伞呢，自己可以递上去一把，然后微笑着说：“你先用吧。”

    嘿嘿，多美好，还比较绅士，不是那些一把雨伞下占便宜的小人。

    “我签。”韩丹腾说，他看着军人的眼睛，很平静。

    军人沉默着点头，将那一沓白纸中的最后一张抽出，指了指标识签名的地方。

    韩丹腾接过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注意到右下角盖着一个红章，上边写的是“华夏太空军星巢”。

    “韩丹腾。”

    谐音韩蛋疼，真不知道老爸老妈怎么起的，不过我马上就见不到他们了。

    “请收拾您的物品，当然，军队里会为您提供一切您需要的东西，另外，您的家长会得到通知，他们会为有一个参军的儿子而骄傲。”军人说。

    韩丹腾走出军车，在路过的人诧异的目光中奔上楼。

    片刻后，韩丹腾走了下来，他手里只拿着一根笔和一个本。

    笔是网上订做的，云状花纹精细，上下为蓝，中间为白，刻着她的名字。

    本子也是网上订做的，封面是一个荡着秋千的女孩，底色为蓝，在其中的每一页上，都用毛笔字写着她的名字。

    这是韩丹腾准备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可以看出都没送出去。

    军人默默看着韩丹腾走进来，而后对韩丹腾说：“你还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

    韩丹腾看了一眼手机，马上下课了。

    “去教学楼，北三。”他说。

    军车启动，穿越校园公路。

    韩丹腾看着身后依次掠过的行人与建筑、林木，忽然觉得生活很陌生，他在这个校园呆了快两年，却只在寝室和教学楼活动过，树木苍翠的后山都没去过。

    他倒是幻想过和她在一起后去那里散步。

    到达北三，军车停下。

    韩丹腾透过茶褐色的玻璃盯着往常同学们出来的大门。

    轰隆隆……

    雷声从天边传来。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道路很快水流涔涔。

    下课铃声响起，一个个学生走出教学楼，打开自己的伞，有些没带伞的只得抱头鼠窜。

    人群汹涌中，他看到自己的室友一个个议论着走出。

    “再见了……”他在心里说，“谢谢你们。”

    然后他看见了她，她站在出口里，上身穿着束腰的黑衬衣，下身是没过膝盖的白色裙子，上边有好看的纹路，她看着外边的大雨，伫立不动，宛若一朵洁白的花在树叶下躲风遮雨。

    韩丹腾想冲过去给她伞，可他只是想着。

    她拿出了手机，不知道给谁打电话。

    韩丹腾忽然很紧张地握紧自己的手机，可他很快意识到对方没他电话。

    “可以走了吗？越来越危险了。”军人发问。

    “再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雨没有半点减轻的迹象，人流已渐渐稀疏。

    韩丹腾看到她轻笑着拒绝了她室友的伞，而后在她室友笑得乱颤的声音中脸红。

    好像，只剩她一个人了。

    一时间，韩丹腾忽然感到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留下她。

    在空荡荡的世界里，女孩孤身一人，韩丹腾深吸口气，手抚上了车把。

    军车里，军人看着韩丹腾，他知道现在很危险了，但他不想让韩丹腾留遗憾，去到那里以后，他就与外界无关了。忽然，他看到韩丹腾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继而像被抽了浑身骨头一般靠在了车座上。

    车窗上，水汽形成的帷幕被韩丹腾画成了一个心形。

    在这心形里，女孩和男孩打着一个伞，好奇地看了眼军车，而后女孩挽着男孩的手远去了。

    “想保护她吗？”军人问。

    “她有人保护。”韩丹腾回答，眼睛盯着心形，那里什么也没有了，只留下空荡荡的出口。

    军人听得出来韩丹腾话语里死寂，那是落入大海的夕阳，黑夜即将吞没一切。

    “他保护不了她。”军人说。

    韩丹腾没有接话。

    “只有你才可以，你将加入龙国太空军，这个军种，将保护龙国、甚至地球上所有人。如果他们后来顺利结婚了，同时世界一片太平，那将有你的功劳。”

    韩丹腾看向军人，他的眼眶很红，泪水已经快要冲破堤坝。

    “我们将是黑暗中的守护者，守护你喜欢的女孩和那个女孩所爱的男孩。很讽刺，是不是？”军人说。

    韩丹腾拳头握紧了，他身躯颤抖起来，像是要打军人一样。

    但他最后还是松开了，眼睛要彻底黑下去。

    “可我相信，”军人淡淡地说，“你会毫不犹豫去做，去守护。”

    韩丹腾僵住了。

    “开车。”军人下令。

    车辆启动，穿过大雨，披着雨幕造就的银色铠甲。

    韩丹腾眼中仅余的那抹光芒就是无法熄灭了，他看向军人，军人说得很对，明明心里很痛，但他会做，如果有什么危险，他会冲上前给女孩挡下，而后在躺在棺材里流着无声的泪祝女孩幸福。

    他韩丹腾就是这么窝囊。

    “大哥，你叫什么？”韩丹腾问。

    军人从韩丹腾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倔强的东西，他笑了一下，回头说：“唐天威。”

    军用越野车驶出校园，它将冲出喧闹的城市，冲出繁华与浮躁，它最终会停在一个荒凉的角落，然后抛下车里的人。

    那里没有酒水与歌舞，没有放松与舒适，只有黄沙飞舞与冰冷的钢铁巨兽。

    在那里，一群孤独的人将抱团取暖。

    这群人，将为人类打开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