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当真是晴天霹雳。怕是顾怀袖处在顾瑶芳的位置上,也镇定不到哪里去。
只是这信中措辞……
“父亲,大姐言辞虽……不过她兴许是高兴过头……”
顾怀袖不说还好,一说顾贞观就炸了,他满布着皱纹的手指,使劲儿地敲了敲桌面,“这信上写得还不够明白吗?她不愿意嫁,是看不起张家,看不起张家公子!她也信不过我这做父亲的!”
顾贞观跟张英是何等的交情?顾瑶芳眼皮子也忒浅了。
张英这样老奸巨猾的人,能在康熙身边得宠这么些年,因为礼部起佟国纲祭文失辞之事被夺官,不过官场寻常。这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哪里是三两眼看得清的?
张英最艰难的时候,困守龙眠山四年,待康熙爷除了鳌拜,张英才回朝来做官,辅佐着皇上平定三藩之乱,功劳不小,乃是康熙左膀右臂,岂是说砍就砍?
可这些道理,顾瑶芳不知道。
一时之间,连顾怀袖都踌躇起来。
她找不出什么话来说,顾贞观找自己来,必定是有事情要交代,不会简简单单给自己看这么一封信,可要顾怀袖心甘情愿地搅和进这件事,她又不甘心。此刻,她只能微微一笑,安慰道:“兴许大姐只是一时糊涂,待父亲回无锡,找大姐说说,这事儿指不定就能解决了呢?信上的事情,说不清楚。”
顾贞观打量着顾怀袖,“你倒护着你大姐,我看她是越病越糊涂了。”
顾怀袖心中一凛,老觉得顾贞观话里有话,可顾贞观这文人雅士,何时说过什么藏头露尾的?她只作不知:“大姐身子不好,府里上下都体恤着,女儿哪儿敢例外?”
“罢了,这事儿原也与你不相干,我只想让你回去劝劝你大姐。”顾贞观终于还是咽下了原本准备说的话,不打算提,反而起了另一个话头,“张家与我交好,我若去跟她说,必觉得我用话哄她。你是她妹妹,虽不见得有什么文采,于世事却比芳姐儿通达多了。怎么说,你自己拿主意,实在不成也便罢了。”
这种事,强求不来。
顾怀袖心道本该如此,不过她若是去劝,只会适得其反。
在顾贞观面前,顾怀袖不编排谁,每每谈到兄弟姐妹,都是讳莫如深。有关于自己跟顾瑶芳的恩怨,除了她自己,也就一个四阿哥略知一二,青黛隐约觉得一点,对过程却不明晰。至于顾贞观,他从哪里知道去?
她没说别的,只应了下来:“待回无锡,女儿或可勉力一试,不过父亲素知我鲁钝,不与大姐一个路子,兴许适得其反,父亲若要解决此事,光靠怀袖怕还不成。怕是父亲,还要想想别的法子的。”
接下任务之前,把可能的后果说好,免得日后找上自己。
顾怀袖只觉得自己也命苦,一点也不愿意跟顾瑶芳打交道,偏还要去劝她,堵心得很。
“你大姐今年必须出阁,后头就是你二哥和你,都等不得了。”顾贞观都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说这话出来,也觉沧桑,“我只盼着你们人人都好,人人都在。你回去也收拾收拾,我去回了你张伯父,还是早日回无锡去。”
“是,那女儿退下了。”
她再次垂首,双手将信纸递回去,退了出去。
退到门边,她才转身,携了青黛,顺着走廊出去了。
原本看着顾瑶芳这样作死折腾,顾怀袖该很高兴的,可听了顾贞观最后那一句,当真高兴不起来。
青黛有些不解,“小姐你……难道不该高高兴兴的吗?”
顾怀袖原本走在前面,听了这话,出其不意地一回头扮了个鬼脸,吓得青黛哇哇大叫起来。
“哈哈哈……”顾怀袖捧腹大笑,看着青黛那傻乎乎的样子,真要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小姐!”青黛怒瞪。
顾怀袖笑够了,直起身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一笑,十年少。常年绷着一张脸,不老也得老……”
这话青黛又不懂了,自家小姐时不时捉弄自己一翻,总能笑得很开心。气闷了许久,青黛一路上也没说话,等走到她们暂住的院落旁了,青黛才想起来:“刚才您出来,到底是怎么了?”
顾怀袖捏着自己湖蓝色的绣云纹的绸缎袖子,悠然道:“这不是好戏来了吗?”
该来的总是要来,她惆怅个什么劲儿?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即便顾贞观是她们父亲,可有的事情不是顾贞观能改变的,做过什么事,有什么样的心思,就该得什么样的业报。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