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温欣和向天平的关系心照不宣,大家默契地选择不去打听不去过问,事先录好的口供完全没用上。
更何况,联欢后就要过年了,人们纷纷踏上回家的路途归心似箭。温欣父母住在远郊,虽然都在北京,可偌大的北京的确大得让人无法想象这仅是一个城市——它北起怀柔,南至大兴,西从门头沟,东到通州,南北长176公里,东西宽160公里,要想实现小城市“打车绕城一周”,千余公里足以让人“望路兴叹”。因此她偶个周末会驱车两个多小时回趟家吃个饭,第二天就要早早往回赶。
“春节怎么过?”昨晚散场,温欣开车送天平回酒店的路上随意地问道,却刚一开口便后了悔。本来一晚上都很开心的天平突然落寞难堪,却又像在期许着什么,温欣感到气氛有些尴尬,她意识到这似乎触碰到了他最脆弱的软肋。
温欣到家已经是凌晨,她安静地躺在床上,紧绷的神经却还在兴奋地乱跳。让他来看晚会,让他上台跳舞,全局姑娘围着他打转,带他去K歌……一个晚上竟然发生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一件件像旋涡一样,连同着《拒绝黄赌毒》的鬼畜旋律搅和在一起。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时而为今天的事紧张担心,时而又被天平宠溺的态度甜得乐不可支,棉被在她身上缠来绕去,每当刚有睡意,却总因忽然想起的某一幕精神一阵。最后的最后,她把回忆停留在了天平孤单寂寞的表情上,他……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春节会去哪呢?
带着复杂的思绪,温欣一晚上都在做梦,离奇又无逻辑的梦令她早起头痛欲裂。她隐约记得梦里她和天平在山上滑雪,雪山银白光亮,晃得她睁不开眼,她在梦里不停地摔跤,每摔一跤她就醒来一次,可一闭眼又能接上刚才的梦。滑着滑着她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看爸妈了,于是挥舞着滑雪杖顺着山一路向下俯冲,快到家时才忽然发现脚下的雪橇变得又大又长,回头一看天平正环着她的腰贴着她的脸,站在她的雪橇上一起向下冲,两人直接滑到了温欣家门口,门打开,开门的却又是天平,好像刚做完饭一样穿着围裙对她说:“你回来啦!”
梦,有人把它当做日有所思,有人说是一种心理暗示,这个梦对温欣来说,更像是一种启示和提醒。
电话响起,是母亲。
“几点回来?春节安排值班了吗?”
“我收拾一下,下午过去,这次把我排到初五值班,能在家多住几天。”
“好,我菜都买好了,你什么都不要买。”
“行,下午见……”温欣欲言又止,被母亲听了出来。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她牙齿咬着下唇,等着自己最后的犹豫。想想梦中的他,她下了决定:“妈,我想带个人回家。”
母亲先是安静了,接着语气欢快地回答:“好!”
电话一挂断,温欣连忙打给向天平,果然不出所料,电话那头的他操着沙哑的声音,一副还没睡醒的腔调。
温欣电话催促道:“快起床啦,新年睡懒觉,一年会倒大霉的!”
天平不理睬,仍然是懒洋洋地说:“明天才大年初一,今天不算,我要再睡一会。”
温欣见他声音越来越小,好像马上又要睡过去,于是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打算起来梳洗打扮一下和我回家过年?”
天平顿时来了精神,又不确定地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家?是哪个家?”
她清了清嗓音,一字一顿地说:“我爸妈家。”对面好像没了声音,她郑重其事又真诚地向他发来邀请:“走吧,今年,我们一起回家过年。”
片刻的沉默后,电话里他传来微弱的回答:“好。”
挂断电话,天平握紧手机,喉咙滚烫,他把头掩在双臂下,肩膀开始起伏抽动,天平被这种爱和接纳感动得热泪夺眶而出。“一起回家过年”,这句话他等了多少年,没想到没有从亲生父母口中等到,却从喜欢人的口中得到,虽然此“家”非彼“家”,但这样的安慰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此刻温欣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她为他刚才低声的回应而感到心疼。她能给他的东西很有限,可每一样都是天平梦寐以求的——关心、安慰、温暖,尤其是亲情。
接下来她该忐忑的,是天平会不会介意她那个略有缺憾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