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
多年以前,我打算写一篇文章,是关于我亲爱的表哥的,但是许多年后,这个计划仍未能如愿。多年以前,我想着总能找出时间写写表哥,但是多年以后,时间有了,却不愿再下笔。
我们常常会说自己有很多难忘的事,最难忘的事是什么?是从来都不曾想起,却也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不曾想起那些往事,是因为每一次回到过去,我的思绪都会凌乱地结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像网鱼一样越网越紧,最后直达心脏的深处,待万箭穿心之后,方才罢休。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我是没有初恋的。或者说可能有,我只愿把它留给表哥,尽管这种思想在今天看来有些违背道义,但我仿佛冥顽不化,执意要为他违背伦理。
小时候,家里特别穷,经常饿肚子,我们姐弟几人常坐在树下,不敢大声说话,以此来保存一些体力,好在有亲爱的舅舅一家的接济,我们才不至于在那饥荒的年代里饿死。
外祖父去世的时候,母亲才十来岁,小舅还在襁褓中,一家人要靠大舅一个人支撑着。后来大舅成家了,连续有了六个女儿,最后终于生下了唯一的儿子,就是我的表哥。大舅要养他自己的家庭,便没办法再完全顾及外祖母和小舅他们。为了更好地照顾小舅,母亲嫁给了同村的父亲。其实很多人都觉得母亲嫁给父亲,简直就是鲜花插在了猪粪上,就凭母亲这相貌和聪明能干的劲儿,当个官太太都不为过。但是母亲选择了老实稳重的父亲,并且安心和他过日子,父亲没有大本事,但甘心情愿和母亲一亲养活外婆和小舅。
大舅家六个表姐和一个表哥相当热闹,所以我们喜欢腻在他们家。大舅和舅妈也把我们几个当成他们自己的孩子,但凡有一点点好吃的东西,必然要给我们留着。印象最深的有一次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雨,家里除了红薯再也没什么吃的了。我就跑到大舅家玩。大舅家恰好也没有吃的了,舅妈就用簸箕筛出一些干净的小麦,放在门口的石槽里使劲捶打那些麦粒,直至把它们捶脱皮变成麦仁,然后舅妈煮了半锅麦仁粥,给我盛了稠稠的一大碗。我看到舅妈的手上因捶麦仁磨出了几个明晃晃的水泡。那天的麦仁特别好喝。
好像从记事起,生活中便有了表哥,我和表哥仿佛天生就有一种默契感,我想做的事他都知道,他想说的话我也懂,有时候我们什么也不说,只彼此交换一下眼神,就知道该去上学了,该去写作业了。冬天上早自习,他点燃火把为我照路,我怕冷,他常常帮我暖手;夏天我怕热,他跑到小河里采莲叶,让我顶在头上。家里人都知道他疼我,只当是哥哥对妹妹的关照,事实上,表哥只大了我两岁。
初中时我们一起看过《红楼梦》,了解了宝黛之间的故事,也在心底多了一份朦胧的欣喜。不知从何时开始,表哥的脖颈处渐渐隆起了喉结,声音也粗狂了一些,他的身体迅速增高,他看我的眼神也渐渐朦一上层说不清又明净无比的感觉,那感觉仿佛可以称之为炽烈,那炽烈常常让我多年后再想起来时,心底仍能生出无限柔情的温暖。经年过往,当我们浅浅相遇了十多年又阴阳相隔后,我才渐渐体会到,这么多年我珍藏的不光是一个人,更是一种经历,一种无法支配命运却能超越生死的成长。
我时常觉得自己太过渺小,我们人类太过渺小。
十八岁,是人生太美好的季节,仿佛我们在这个年龄可以做任何喜欢的合法的事情。仿佛一切才都刚刚开始,人生,现实,梦境,都给这个年龄赋予了无比珍贵的奇幻色彩。
表哥因为成绩不出众,没有再继续学业。舅舅给他找了一份厨师学徒的工作,但学了半年后,表哥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学,他说自己喜欢汽车,想当一名司机,走南闯北,舅舅没多想便同意了他的想法,并且很快带他去镇上一家亲戚家里学开车。我则继续漫漫求学路,我们自此便很少再见面。只是他每次回家,都会带上礼品去看望我父母,据母亲说表哥每次回来,都会详细询问我的情况。
如果所有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的期待,如果所有的相遇,都是前世千百次回眸的痕迹,我愿俯首跪谢我们所有相遇的点滴。
暑假回家,刚好碰上表哥回来看父母,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欢喜与激动。才半年多不见,眼前站着的青年,再也不是我心中那个小表哥的形象了。十八岁的他越发出众。五官清秀中透着俊俏,潇洒中又带着些许温柔,他身上散发着复杂的气质,好像是各种气质的组合,但在这些清秀俊俏潇洒中,又带着自己独特的空灵。尤其是他那一双明澈的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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