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爱你，但也只能到此为止”

    我站在台菱桥边，许多往事在眼前电影般吱吱闪过。

    我思考了很多遍重逢的打开方式，却总是模糊不清。

    直到仔细望着远处的山，思考良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虽然来路还很长，但毕竟不再烂漫。

    很年轻的时候，就像山脚下的人。眼中只有头顶的山峰，一心只想着去征服，去登顶。那个时候，心中只有具象而狭隘的“想要”。

    之后成熟一些，就像登顶后的人。“一览苍茫”，征服欲得到满足的同时，心胸日渐博大。眼中亦出现了更远更高的山。慢慢觉悟：“山峰”永远存在，但不可能在任何一个山峰上常驻。抉择在于：选择登顶后下山，享受荣耀与赞许，还是永远走在登上下一个山峰的路上。那个时候，心中的“想要”变得抽象而丰盈，因为自己知道，永远都有“下一个”。

    而至如今，比起此前永远处于“山中”，更懂得“走出山来”。远离山脚，望着远处连绵的山，看着聚集在山脚想往上爬以及爬向另一个山峰的人们。其实之所以心中有山峰，是因为心中还有许多区别，总是想着通过向上爬，通过与别人相比，站在更高处，从而显示出自己的位置。但也正因此，人们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是非，走不出欲望，走不出造作。而当真正放下心中所有的想要，放下是非，放下眼中的高低，那么，偏执从心中隐去，对错是非因为没有了偏执而如其本身所是地显现，生命中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一种攀登，不再被世俗的方向与高低所累，时时刻刻都勃发出灵魂的悦动。人生终究映照出了自己真实的存在。而自从认识到这一点起，世界再高的山都因珍惜了每一步而变得可及，再远的路都可达，所有的“想要”，反而都会在日积月累中“水到渠成”。这个时候，心中一无所有，却含纳了整个宇宙。

    “山峰”或许也是爱情。

    直到有一天，心中能坦然放下那些舍不得，所舍不得的本身才会永恒地留在心中。

    爱是真的，但或许真正的爱并不是努力延续，而是永恒埋葬。

    上芭新编了一部芭蕾舞剧——《茶花女》。阿尔芒和玛格丽特何尝不想让生命永远停留在巴黎郊外的那段夏日时光，情意所至，彼此都为彼此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相爱的两人都没有错，但落到现实，阿尔芒父亲为他的前途着想也没有错，所以玛格丽特终究放下了心中的那份舍不得，成全了心中的真爱。

    玛格丽特在日记中写道：“等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在你眼中也就会显得更加崇高。”一点不错，纵观历史，具有穿透力的崇高感，向来生于悲剧感。

    伟大的爱情，也因演绎为了悲剧，而愈显崇高。

    失去现实延续的机会，而换来的这份崇高感，比现实拥有本身更加永恒。

    失去才是真正的拥有。

    距纪念日走廊偶遇1314天后，我会兑现四年前的那个约定。

    只是这份兑现，仅出于对情谊的尊重，而非为了“重头来过”。

    但比起让爱落回现实，面对无数破裂的可能，或许让美好永远留在心里才是最佳归宿。

    我爱你，但也只能到此为止。

    “思念”的气息大概会被我们彼此一生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