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会做好多好吃的?”那孩子捧着烤的焦黄的兔腿吃着,一边吃一边问,辞天溪没有回答。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岛上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一天醒来,辞天溪开始在岛上挖坑,种树,那孩子就蹲在花海里,托着腮开着外面忙碌的人影。辞天溪依稀记得以前跟着一个极熟悉的人一起种过很多的树,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张脸的样子来。
等那孩子肩头的伤慢慢恢复,辞天溪的记忆也在恢复,只不过仍旧是很破碎,很杂乱,其中有一些混着厮杀声的记忆,他想不起来是在哪里,每每记忆起,心底就会升腾起一股哀怨和绝望,他突然不想走出这个孤寂的小岛,他想永远躲在这里。
“你的伤好了,你可以走了。”辞天溪道。
“我就是这里的人,我不用走。”那孩子嘟着嘴巴道,这句话在辞天溪眼里看来只是一句搪塞,孩子自打留了下来,他每天都缠着辞天溪烤野兔,一连几天的伙食都是兔子,辞天溪有些腻了,那孩子却意犹未尽。
“这附近好久没有人了,你怎么可能是这里的人?”辞天溪问到道,那孩子又摇头,“你不要赶我走,我以后不粘着你就好了。”辞天溪感到有些语塞,便再也没有赶他走的理由,“你为什么要种树?”那孩子又问道,辞天溪没有理会。
春去秋来,岛上被辞天溪种满了同样的树,那树也不能说好看,或者说是千篇一律的单调,不过在冬天来临的时候,那树会开出浆果色的花来,越开越红,在白雪皑皑里像是一团团火球,一直到整个冬天过去,花才凋谢,这些没有温度的火焰,燃烧了整个寒冷的冬天,那孩子依旧还在,并且每天都在“混吃混喝”。
那孩子已然十四岁,个子也长高了不少,脸上多了几分英气。“你为什么种树?”那孩子闲来无事总会问这么一个问题,辞天溪总会不回答。日子久了,那孩子也来帮忙种树,烤兔子也慢慢变成是那孩子的活了,烤兔子的功夫也很快就超越了辞天溪。
第三年冬天,那孩子的父母不见来寻,这孩子灵根不错,辞天溪觉得这孩子的父母也该是个不凡的术士,终有一天会来领走这孩子,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辞天溪又转念一想,如若是不凡之人,这年把岁月也该找到了,不免有些失望,只怕这岛再过个几百年,也不见得有活人出现,辞天溪可怜那孩子没有名字,“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那孩子点头,他就成为了子无忧。
第四年冬天,岛上的东西已经没什么变化,辞天溪着实觉得这孩子的慧骨再不用就实在浪费了,“我收你为徒怎么样”,那孩子点头,那孩子的成龙之路,十六岁才踏上正轨。
子无忧心地纯净,就像一张素净的丝帛,辞天溪将西麟城的礼仪规制都搬来与子无忧说了,他领悟得极快,凡考察之内,条文律令娓娓道来。
“我教你术法和心法,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不过……。”辞天溪顿了顿,子无忧彼时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年,见辞天溪犹豫,他弯下腰来,恭恭敬敬地作揖,“师傅请讲,徒儿听着便是。”
“在这离人渊,你可以唤我师傅,但是在外头自然是不可的。”辞天溪道。
子无忧不解,但是没有多问,这几年下来,他了解辞天溪有个习惯,那就是懒,对于一切提不起兴趣的事情就不搭理了,若是不想回答的问题,也照搬了懒--懒得回答。
子无忧十八岁,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长,子无忧没能超越最小年纪成为术法师的记录,这倒不是他偷懒,而是他的师傅非常的懒,辞天溪常常睡得很晚,很迟才从榻上爬起来,子无忧捡了几根巨大的羽毛,放在红色的花海里,就成为了辞天溪的床榻。子无忧这个小徒弟倒是很勤快,他早上早早起来,背了口诀心法,又是誊写又是临摹,勤勤恳恳,只是来来回回就只是临摹那一本书卷,书卷是子无忧第一次学习术法时变化出来的,那时,他因为得到了师傅的夸奖而欣喜不已,所以这卷书他视若珍宝。辞天溪看他日复一日的翻动那本书,觉得他写的字足够好看了,便教了他一个术法,“你念个心法,让笔沾了书卷气,这誊抄一遍不过眨眼功夫,何必浪费时间。”子无忧却摇摇头,“不同。”
“如何不同?”辞天溪颇觉有趣,“我若用了术法,这整卷书籍誊写自然是美观而得体,但是却豪无差别,我一字一字地写,这字自然是每个都是特别的。”
子无忧的个子一点点超越辞天溪,整个人也逐渐成熟起来,性子也变得沉稳。每天傍晚,他总喜欢端坐在屋顶上描绘丹青,描绘的内容变化万千,有星空和大海,有穿越白雾再也没有回来的飞鸟,也有那一堵厚厚的白雾。辞天溪终年如一,他的身上没有一丝老去的痕迹,子无忧有时候问起来,辞天溪也是慢悠悠地说道:“术法师的修为可以延缓衰老,等你到达为师的阶段了,你自然就可以维持着样貌和年岁。”
日子犹如流水,绵长悠远,有一天,子无忧忽然飞上屋顶,子无忧措手不及,打翻了小瓦罐里研磨了一天的植物颜料,银白色的汁液顺着瓦片缝隙流了下去。
“为师要去办一件事,我送你出白雾海,离开离人渊。”辞天溪道,子无忧正在手忙脚乱地收起丹青,听到这就止住了,“师傅你要去哪儿?”子无忧问道,“为师这几天终究是想起了过往,有件事没做,有个人没见。”辞天溪说完,变幻出一件衣服,子无忧站起身,觉得格外熟悉,正是来时他所穿的黑衣款式,“你来时,一身黑衣,如今,你出去了,就不要和这里有一丝瓜葛。”辞天溪拂袖,那衣服就换到了子无忧身上,取代了原来的一袭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