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徐支颐白了武陵一眼。
她没想到武陵那么大人了,连这么常见的东西都不知道,真不知道这家伙平时学习学去哪里了。
徐支颐随意说道:“那是桃花泪。”
武陵走到石台边,从碗里捏起一粒桃花泪。一番辨认后,发现还真是和书中有关桃花泪的记载一模一样。
到现在武陵总算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花生是长树上了的了。
情况大概就是和现在的他一样。
见识只局限在书上。
但凡书上出了点错,人的认知便会随着出错。
武陵拱手说道:“受教了!”
“得了!得了!”
徐支颐罢了罢手,下逐客令,“你要没事,就去别的地方转转,别影响我!”
武陵后退了两步,站在一边看着。
他越来越好奇徐支颐要做什么。
见武陵没有离开,徐支颐也懒得去赶,反正这个距离,也影响不了她。而且这家伙还借了火折子给自己,如果再去赶人,似乎有点太不讲人情了。
徐支颐把一个装有水的大碗放在事先用石头搭好炉台上,等水烧开后,又把桃花泪放进其中。
煮桃花泪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徐支颐原本打算练习一下偷偷学来的新剑法,但想到武陵在一旁,便放弃了。
万一这家伙看会了,出去说是她教的,那她就惨了。
家人一直不允许她练剑。
闲着没事,徐支颐便在一旁的石台坐下,拿起一块别人不要了的竹片,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挂刮了起来。
武陵见此,跟着在一旁坐下。
徐支颐连忙举着匕首对着武陵,装出一副很凶的模样,说道:“你想干嘛?别说我没告诉你,我的剑法不逊于剑榜那些人。”
武陵举着手,说道:“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想问问,你煮桃花泪做什么?”
见徐支颐依旧警惕,武陵说道:“你放心,我并不是坏人。相反,我不但是个好人,还是个教书的夫子,一直深受我的学生喜爱。”
“你是个夫子?”
一直闷闷不乐的徐支颐没忍住,大笑起来。
连锅灰桃花泪都不知道的人,还去做夫子,不怕误人子弟嘛?
笑过之后,徐支颐觉得自己的举动不对,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笑你的!只是觉得你年纪那么小,不像是夫子。”
武陵说道:“夫子不分老幼,只要有多专长,就可以教人。书上不是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你看我如今就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在你如今要做的这方面上,你就是我的老师。”
徐支颐点头说道:“这倒也是!”
武陵提醒说道:“你还没有说你煮桃花泪做什么呢!”
徐支颐收回匕首,神情变得失落,说道:“家里的墨条没有了,我出来做一些回去。”
其实并不是没了,而是她后娘觉得女子读书没有用,都把她的墨条收走,拿去给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用了。
“制作墨条?”
武陵光顾着看桃花泪,并没有发觉徐支颐的异样,竖起大拇指,说道:“小小年纪,连这都会,你可真是厉害。”
徐支颐挠了挠脑袋,咧咧笑道:“其实我还是第二次做,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她第一次制作的就失败了。
墨条磨出来的墨太淡,和就比木炭泡水好点,只能勉强写个字,用来浓淡分层的画画根本不行。好在经过上次的失败,徐支颐已经总结出了问题出在哪。
是桃花泪放太少了。
据说那些好的墨条,熬胶用的都不是桃花泪,而是牛皮。可是就她如今的处境,哪来钱买牛皮。而且要是有这钱,直接买墨条就好了。
武陵笑道:“那你赶紧的,我帮你烧火,等你做好了,分我一块如何?”
徐支颐从石台站起,拍了拍手,说道:“没问题。”
桃花泪融化开后,徐支颐将几粒桂花撒下去,“你不要再加柴了,这把柴火烧完,差不多就可以了。”
等火灭去,武陵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
徐支颐指着被烧的乌漆麻黑的大碗,说道:“你帮我把碗弄到石台上,不过要注意,碗很烫,千万别洒了。”
经过一番短暂的相处,徐支颐已经对武陵放下了心中的防备。
武陵点头笑道:“放心,没问题,就交给我吧!”
武陵到不远处的秋明河边掰了些芭蕉叶,折叠一定厚度贴着碗,然后隔着芭蕉叶,小心翼翼双手把碗捧到石台。
徐支颐拍了拍武陵,说道:“接下来就我来了吧!”
徐支颐把锅灰倒入融化了的桃花泪中,接着不停地搅拌起来。等锅灰黏成一团,徐支颐把锅灰团捞出放石台上,用一块光滑的石块开始敲打。
这个过程武陵在书上看过,是有着“轻胶十万杵”说法的拍打墨泥过程。
武陵饶有兴趣看着徐支颐的操作。
刚才武陵以为徐支颐只是小孩子玩过家家,随便玩玩的,现在看来,是他太小瞧徐支颐了。
经过一番敲打后,原本捏团放台上会散开的墨泥,已经黏在了一起,像一块可以揉捏的面团。
徐支颐将墨泥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竹筒里面,朝武陵说道:“你力气大,帮我把墨泥压实呗!”
徐支颐有去墨管馆看过别人制墨,墨馆的人把墨泥压成墨条,有着专门的模具。墨馆还会在模具上刻一些印子,比如把墨馆的名字刻上,或者刻一些简短能激励人的圣贤语录。墨泥压实点彩后,就能把印子刻的字,清晰醒目的展示在墨条上。
她没有这个条件,所以只能用竹筒来代替模具。
武陵蠢蠢欲试,说道:“没问题!”
武陵拿起竹筒,用木棍往里面按压。这还是她他第一次动手制作墨,心里少不了激动。
一些有名的大家,有着一些习癖,喜欢用自己制作的文宝。但他们都只局限在制造笔上,比如会把一些鼠须来制作笔,一些更彪悍的,则拿虎须来制作,用自己制墨的,武陵还没有听过。
他虽然与那些名家差远了,但是能用上自己动手制作的东西,还是充满着成就感。
武陵觉得那些名家,大概也是为了这种成就感,而自己动手制作笔。
没有一会,徐支颐便将墨泥全部塞进了竹筒。
遗憾的是,墨泥的量只够塞四个竹筒。
不过好在质量都不错,没让她在武陵面前丢脸。
等竹筒的墨泥压实,徐支颐拿起一个大一些的,递给武陵,说道:“这是给你的,等过两天,把竹筒用刀剥去,就可以使用了!”
“谢谢!”
武陵没有客气,接了过来。
想了想,武陵从拿出今天买来的墨条,还有笔,全部递给徐支颐,说道:“来而不往非君子,这些送你!”
徐支颐赶紧背着手,摇着小脑袋说道:“太多了,我不能要!而且,这次制作墨,你也有动手参与,我也答应了给你一番份,所以墨条是你应该得的。”
小小年纪,公私分明。
武陵下意识要揉揉她的小脑袋,但看到手掌已经黑麻麻,又收了回来。
武陵拿走几块墨条,只留下三块,说道:“三块墨,和一支笔,以我们的交情,现在可以收了吧?”
武陵故作生气说道:“你不收下,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好吧!”
一番犹豫后,徐支颐还是把东西收了下来。
可是想到只给了一块墨条给武陵,其中还有武陵帮忙的份,而自己却收了那么东西,徐支颐心里始终过意不去,觉得有必要再送点什么给武陵。
刚做好的墨条,武陵已经有了,她不好再送。
可是除了这个,她并没有什么东西可送。
发愣之际,徐支颐正好看见石台上的麻竹片,眼睛不由一亮,说道:“你稍等一下。”
说着徐支颐取来一些水,倒在刚才锤墨泥的石台上,用手把石台上残留的墨晕开,然后用武陵送的笔,蘸上墨。
徐支颐呵了口气,之后落笔如龙蛇疾走,在竹片上写下十六个字。
“红衣灼灼,扶风苍苍。君似骄阳,彩露流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