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拎着耳朵走了。
他站起来,天空仍然是灰扑扑的,人散了,七芯场空空荡荡的。
黑色的乌鸦轻掠而行,云层之外似是蛰伏着野兽,压抑地翻滚。
小小的扎伊普仰头看天,这样好奇地观察了数十年。
灰扑扑的天空似乎被溅了一点墨,但很快消失,仿佛眼花的错觉。
......是错觉吗?
这时候寒风趁着缝隙侵入扎伊普的家,胡乱翻着桌上的电子信息导论。
哗啦啦的翻书声惊扰了莫名陷入回忆的扎伊普,他不知为何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
他抬起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层层叠叠的乌云仍旧倾倒着黑雪,和久远记忆那个恍若梦境的,灰扑扑的天空慢慢重合。
他关紧门窗,拉上窗帘,关了家里的灯,缩在窗前,轻轻抬头,黑亮的眸子里捕捉着寂静街道上飞驰的录点者。
曾经有段时间他生病在家静养,无聊到记住了录点者们的巡视规律。
这栋沿街的小别墅一直是他一个人住着,在他从未谋面的父母的坚持下,并没有装上晶电网。因此这一片没有录线附带的闪烁信号灯,是相对纯粹的黑暗。
扎伊普披上黑色大衣,静悄悄出门。
毫不夸张地说,因为宿周的到来,白天的时候,这条偏僻的街上只有一个扎伊普。
所以只有一个扎伊普看到了那一片小小的乌云停留在了东边,然后如一滩墨水蔓延铺陈至整张天空这种神奇的天文现象。
他一直有着异于常人的好奇心,突然想再去七芯场逛逛,到底发生了什么。
异于常人的扎伊普凭借自己对这座城市的了解,熟练地跟黑色的影子混在一起,很快便远远看到了七芯场的模样。可惜的是,他观察许久,只能计算出避开巡逻人员潜入的概率等于0。
黑色的雪洋洋洒洒,很快在他睫毛上堆积。他突发奇想,反正也闯了夜禁,再四处逛逛?
于是他马不停蹄去了天鸣塔。
天鸣塔几乎没有守卫,却门可罗雀。
据说这是大祭司的住址,那位令人敬畏的大祭司。在他多年前徒手撕毁怪鸟的盛名之下无人敢踏进天鸣塔一步。后来七芯场渐渐繁荣昌盛,而天鸣塔诡异地保持着静默。于是七芯场附属于天鸣塔的谣言也算理所应当。
——直到今天场主宿周的接任。
看似逐渐衰败的天鸣塔却与多年前一样干净。甚至周围没有衬托氛围的青苔,或者是幽深的植被,仿佛有人日日打扫。不过是一座简单整洁的五层塔,覆钵的半球形渐次增高,呈小丘之状。
天鸣塔在西边,这处的天空漆黑得不自然。扎伊普自父母葬礼之后便长久而专注地观察天空,得出这样一个有点惊悚的结论。
他徘徊一会,抬脚欲归,却在转头时愣了一愣。
那时候,近处的乌云似乎预感到精密旋转中齿轮的一种异样,仿佛预知了未来失控的画面。
于是黑雪更甚,像是警告。
扎伊普看到的是缝隙里的一双眼睛。说实话他猛然注意之时汗毛乍起,颤抖不止。
但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令他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他走上前,用气声低低问了一句:
“喂?”
*
“今天知道了许多大祭司不会教我的知识。里边的小人真是可爱。”
——《Vnoci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