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峰猛地惊醒,只见龙佳平静地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她的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韩峰轻轻道:“佳儿,你说得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不管是谁向你开的枪,我们都该加倍地让他偿还!”他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道:“我会来看你的,你等着我!”
他向护士和医生们交代清楚后,赶回刑侦处,冷镜寒道:“终于肯回来了?”
韩峰对冷镜寒道:“将有关黑网的资料,都给我找出来!”
冷镜寒道:“我们这里有关黑网的资料,都交给国际刑警组织去了。我们自己留下的,都是些碎片,没有多少价值啊?”
韩峰道:“那送我回去,我自己想办法!”
冷镜寒道:“想办法可以,但是你不要乱来啊!”
韩峰回到发廊,屈燕惊讶道:“你们查的什么案子?你人都变形了。”
韩峰双手搭在屈燕的双肩上,恳求道:“燕姐,这几天,你不要和我说话,让我好好休息一下,我好累!”
屈燕道:“好好,我不和你说话就是了。”
韩峰回到房间,屋里竟然整洁了不少,原本随处堆放的书籍被整齐地码在了一起,桌椅板凳也被擦过了。韩峰看着房间奇异的变化,眼睛又落回了床上,他一屁股坐下,喃喃道:“还是自己的床躺着舒服啊!”他一头躺下去,马上“哎哟”一声又坐了起来。
韩峰掀开枕头一看,枕头下竟然被人垫了块砖,而砖的下面,压着几张纸。韩峰将纸抽出来,看着纸上龙佳的娟秀字迹,眼里的火焰开始燃烧,愤怒道:“原来是这样!”
屈燕看着刚上楼的韩峰,突然间换了个人似的冲了下来,抓起电话筒就开始拨号。
韩峰道:“喂,是国际机场吗?我想问一下,十五号和十六号抵达和离开海角市的航班都有哪些班次?请替我查那两天中,有没有一位叫秦怡的旅客,对,秦朝的秦,心旷神怡的怡,女性,二十来岁,身高一米七四,金发,是卷过的。哦,没有啊,好的,谢谢!”
韩峰又拨通另一个号码,道:“喂,华东机场吗?我想问一下,十五号……”
韩峰又与庄晓军取得了联系,他问道:“晓军吗?”
庄晓军惊喜道:“韩峰!”
韩峰道:“我问你,还记不记得一星期前,就是江永涛死的前一天,你和秦怡见过面吗?”
庄晓军道:“不是已经结案了吗?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
韩峰道:“你不管为什么,只管回忆一下,看看你是否还能想起那天的事情。”
庄晓军道:“我想想。哦,想起来了,那天我们一起在世豪吃的晚餐,当时,我并没有感觉到秦怡姐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韩峰惊呼道:“晚餐!你再想想,千万别记错了。”
庄晓军道:“不会错的,因为她答应我,第二天还带我去世博园,可是第二天她就……”
韩峰又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去吃的?”
庄晓军道:“晚上九点左右吧,我记得天黑了我们才去的。”
韩峰道:“果然是这样的。”
庄晓军道:“你说什么?”
韩峰道:“哦,没有什么。谢谢你。对了,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我们第一次来天涯市的时候,你们不是刚开过一次董事会吗?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董事会的内容?”
庄晓军道:“这个,这个是违反公司规定的。”
韩峰道:“那次会议,和整个案件有非常重要的关系,你回忆一下,你参加了董事会吧?应该知道的。”
庄晓军道:“……”
屈燕不知道这小子又怎么了,她摇摇头,注意力又被电视吸引去了。没多久,就听见韩峰急匆匆地说道:“燕姐,快,帮我办一张去天涯市的机票,我马上去天涯市!”
天涯市,安康小区,也就是于成龙的家所在小区,同一单元,三楼的住户门被敲开了。屋内的莫大爷有些迷糊,这年轻人是谁啊,都没见过,又瘦又高。
莫大爷问道:“小伙子,你找谁?”
那人掏出一小本儿,道:“我是侦探,我叫韩峰。大爷,我找你问点事情。”
莫大爷扶正老花眼镜,看着那绿色小本儿上的名字,怎么没照片?他再抬头看看小伙,那自称韩峰的家伙一双大眼睛倒是显得蛮真诚的。
韩峰道:“大爷,在一周前,也就是七号,下午你是否在家?”
莫大爷想了半天,朝屋里喊道:“老伴儿啊,上周三下午,我们没去什么地方吧?”
出来一老奶奶,围着围腰,揩着手道:“瞧你那记性,上周三我们参加了老年门球大赛,还得了个第三名呢,你忘啦!”
莫大爷一拍脑门儿道:“对,对。我想起来了,那天下午我们不在家,不知道是哪个小混蛋,竟然把我家窗户玻璃打碎了。你说我们三楼上也有这么高啊,谁扔石子也不可能扔这么高吧?喂,小伙子,你怎么就走了?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四楼,于成龙家的门不知道怎么被打开了,韩峰看着阳台上的窗户,窗户上那个枪口还留着,他仔细地看了看那枪口,最后点点头,好像已经找到什么了。
公安局,在陈勇军办公室。陈勇军笑道:“这次又是什么案子?”
韩峰四处打量,道:“没事儿,来玩玩儿,怎么,不欢迎?”
陈勇军道:“说笑了,说笑了。我可是一直欢迎你们海角市刑侦处的同志来的。你们每次都给我们带来一些新的思维、一些新的办案理念,这就是传道授业来了嘛。”
韩峰道:“对了,那位大块头局长呢?怎么没见他?”
陈勇军道:“大块头?哦,你说江副局吧,他啊,他去马来西亚讲课去了,他是缉毒模范嘛,常去周边国家教当地警方一些缉毒要领。”
韩峰“哦”了一声,又开始闲聊……
第二日,海角市刑侦处,几乎所有的人都出去查案了,只有刘定强一人还在做实验。蓦然门一响,刘定强很惊讶地看着韩峰站在门口,他心悸道:“哇,这么不声不响地突然站在门口,想吓死人啊。你知道,我是搞尸检的,我还以为诈尸了呢。”
韩峰道:“帮我取一样证据,关于恒福银行那个案子的。”
刘定强道:“什么?”
韩峰道:“听说在秦怡家里发现了各个大股东临死前签下的股权转让书。”
刘定强道:“对呀。”
韩峰道:“我想看一看。”
刘定强道:“那个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你又想起什么了?”
韩峰道:“那你不用管。”
刘定强道:“你等一下,我先洗手。”
一会儿,刘定强拿着几个物证袋出来,疑道:“咦?你看这个证据,怎么没有了?”
韩峰拿起那个物证袋,看着物证袋上面写着:“未知丝线。”
刘定强补充道:“就是那天晚上,你在怀疑是丁一笑出现过的地方取的,垃圾袋里取得的那丝线啊!你看,不见了。”
韩峰道:“或许是有人拿去检验,忘了拿回来了吧。不管它。”他话是这样说,还是仔细看了看袋子,塑料袋里好像有些液体。韩峰放下那袋子,拿起另一个,里面是一份麦迪写的将股权转让给秦怡的转让书。韩峰道:“通过墨迹的残留量和化学变化,鉴别文书是什么时间书写的,这个你会吗?”
刘定强道:“如果年代久远,好鉴定,但如果时间太短了就不好办了。我们通常可以精确到月份。”
韩峰皱眉道:“这么粗略?”
刘定强突然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交给我的同学,她是痕迹鉴定专家,我国的绝对权威,我可以让她过来,或者快递给她寄去。”
韩峰道:“需要多长时间?”
刘定强道:“两天。”
韩峰道:“全部做一个时间鉴定。”
刘定强看着几份股权转让书,问道:“全部吗?”
韩峰已经走远了。
繁忙的建筑工地,韩峰看着那高楼大厦,一个工头模样的人走过来,呵斥道:“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没看见那牌子吗?”他所指的,是一块“施工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
韩峰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工头的态度大为改观,赔笑道:“呵呵,原来是……原来是……不知道您来这里有什么贵干呢?要不,我把徐总工程师还有张经理他们都叫来?”
韩峰道:“不用,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小问题。这大楼什么时候动工的?还有多久才能完成?”
那工头献媚道:“是前年,好像是一月份动工的,现在已经进入扫尾工程,大概还有三个月便可以交付使用。”
韩峰道:“怎么是好像?”
工头疑惑道:“怎么,您不知道?大楼去年不是停了近半年时间吗。我们是今年四月才接手的。”
韩峰问道:“为什么停工?”
工头转头望向即将完工的大厦,有些感怀沧桑地说道:“据说去年,公司东南亚的事业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几乎陷入资不抵债的局面,公司就要破产,上层的老总们,哪里还有心思和能力来完成这么大的建筑。都说风云突变,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蒸蒸日上的事业,能在一夜之间,尽数被毁。不过他们公司的老总也真是厉害,据说在最困难的时候也能取得银行的贷款,没有那笔贷款,他们公司彻底玩完儿,更别说现在东山再起了。照理说,您对这些情况应该比我了解啊,哎——”工头再回过头来,身后连个人影都没有,他暗道:难道自己大白天见鬼了?
韩峰与一名慈祥的中年妇女亲切地交谈着,他拿出两张照片,问道:“您帮我看看,认识她们吗?”照片正是秦怡和单燕飞的。
那中年妇女看了一眼,“咦”地吸了口气,向身后招呼道:“小玲,小玲,你过来一下。你看看,这两人是不是有点像秦二妹和单丹啊。”那位叫小玲的年轻女子看了看,也疑惑道:“是有点像以前在我们这里的护工,但是又不像,她们没那么漂亮呢,可是,神态又有些像。”
韩峰微笑着收起相片道:“哦,好的。对了,丁院长,我可不可以再看看梁小童的资料。”
中年的丁院长道:“上次你们不是有位女记者已经来过了吗,她还把资料复印了一遍。”
韩峰解释道:“是的,但是最近比较忙乱,那份资料一时找不到了,所以我想来这里再看一看。”
院长叫另一名护工取来资料,韩峰眉头皱了起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他仔细看过,将资料还给院长,并表示感谢。
韩峰抬头看看古老的门楣上几个斑驳的水泥字迹“天赐福利院”,带着冷漠的笑意,渐渐离开。
火葬场,两名叼着烟的领导般的人物正在办公室翻找资料,一边找一边对韩峰道:“潘小姐不愧是做记者的,人又长得漂亮,小伙子,你可……嗯……呵呵。”说着,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韩峰点头。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领导般的人物拿出一沓纸质存单,道:“喏,你要的那几天死亡名册,都在这里了。”
韩峰细细地一张一张看了起来。
冷镜寒发现,韩峰似乎又慢慢变回去了,他回到了他家里,虽然也常去看龙佳,但也常与潘可欣一起出去。冷镜寒对韩峰这样的变化,实在是感到吃不消。韩峰常常突然失踪,然后又突然出现,连潘可欣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一天,韩峰突然拿了个东西找上门来,对冷镜寒说让张艺给他改装一下,只交代严格保密,除了他们两人,谁也不能说。
当晚,公安系统开了个小小的聚会,庆祝恒福银行特大金融案成功告破,作为专题报道记者,潘可欣也来了。在一旁,潘可欣悄悄地问冷镜寒:“冷伯伯,你觉得韩峰这个人怎么样?”
冷镜寒道:“韩峰?他就是他啊,有什么怎么样的?”
潘可欣不好意思道:“我是说,你觉得我们两人怎么样?”
“不,不,不。”冷镜寒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道,“如果你们在一起,觉得激情涌动什么的,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可是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那绝对不行。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看他的屋子,你不知道,他懒得出奇,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而且,他是出了名的一穷二白,你知道吗,他住那个地方,每月的房租,都是我给他出的。”
潘可欣道:“那有什么关系嘛,他穷,我有钱啊。他懒,可以请用人嘛。我觉得,他真的很有才华,而且,对人也蛮不错的。”
冷镜寒道:“你知道多少,你对他的过去又知道多少?他这个人,反正和他在一起,你绝不会幸福的,你也应该看到了,他是个浪荡公子,别看他现在对你好,只要是漂亮的女孩儿,他都是这个样子的。”
潘可欣道:“可是,你又对他知道多少呢?冷伯伯。”
冷镜寒一愣,只听潘可欣道:“他只是多情的人,并不是薄情的人。你可知道龙佳在病房中,他是怎么照顾她的吗?你可曾见过,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所做的事情,那不是能装出来的吧?就算是多年的夫妻,也未必就能做到像他那样,何况他和龙佳也没有交往多久啊?他是真的很喜欢龙佳的,虽然有时行为有些过分,那只是他表达喜爱的方式与普通人有所不同而已。我看他这几天渐渐恢复了一些,已经和他约好,出国去旅游一趟,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慢慢总会知道的。”
这时,李响过来邀请潘可欣去跳舞,潘可欣欣然接受了。
冷镜寒不明白,韩峰到底有什么好,这些小姑娘对他那么钟情,他摇了摇头,心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张艺端着饮品,走了过来,道:“冷处,没去跳舞啊?”
冷镜寒没回答。
张艺掏出一块东西,像一小块瓦片,橡胶做的,两寸长,一寸宽,交到冷镜寒手里,道:“东西做好了,在五百米以内有跟踪效果。而且,我还加了个东西在里面。”
冷镜寒若有所思,点点头,出神道:“唔。”他接过那东西,看了看,放进口袋里,还是不明白,韩峰用这个东西来做什么。
张艺猜度冷镜寒的心思,道:“在想什么呢?韩峰吗?他今晚没来。或许他在医院里。我认为他会在那里的。”冷镜寒道:“嗯,那个家伙,与以前相比,变了很多呢。我都没想到,为了龙佳,他会那么伤心。”
张艺啜着饮料,道:“冷处,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你说,如果没有他的加入,这个案子,我们能破吗?”
冷镜寒自信道:“当然。那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有他这样快速而已。破案对于他来说,又和呼吸空气有什么区别呢。”
张艺“噗”的一声,随后大声咳嗽,显然是呛住了,他喘息道:“冷处这样说,未免太夸张了吧?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他掌握了超越我们常用手段的侦破理念和侦破技巧。你看,他对法医学的了解,他对痕迹侦探学的了解,他对犯罪心理学、技巧杀人,以及对各种枪械、武器的了解,我相信,他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类似特工的人物。但从另一方面来讲,他几乎又完全不具备特工的能力,他没有强健的体魄,没有敏捷的身手,听他们说,他不了解股市,甚至连下象棋都不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冷镜寒道:“那是我和他之间的协议,我不能对任何人透露他的过去。”他看了张艺一眼,又补充道:“不过,如果你也是从小便被训练观察各种现场和各种痕迹,我想,你也能做到他那样好的。”
张艺感兴趣道:“怎么?难道他从小就被作为侦探来培训吗?”
“侦探?”冷镜寒轻轻一笑,用含混不清的话回了一句,“事实上恰恰相反。”舞曲旋律渐渐更加优美,更加激情,正如同那个冷雨夜,冷镜寒面色一寒,不愿回忆。
同时,医院内,龙佳的监护室里,除了仪器的响声,静得似乎听不到别的声音了。韩峰看着天上的明月,伫立良久,又回到病床前,亲吻着龙佳的手臂,缓缓道:“佳儿,今天新闻都公布了,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公安系统开了个庆功会呢,他们邀请我过去,我没有去。我只是想多陪陪你。现在,除了凶手,就只有我们两人,只有我们两人才知道,这个案子并没有结束。”
他抚摸着龙佳微暖的面颊,道:“傻瓜,竟然将报告放在我床上,如果我不回去呢?岂不是一直都发现不了它?谢谢你,谢谢你最后的调查报告。”
两行泪,无声滑落,韩峰擦干滴在龙佳手背上的泪水,道:“你知道的,我不会掩藏自己的感情,总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你瞧,今天的月亮真圆啊,可是,马上就要下雷雨啦,谁知道呢,天气永远都是变幻莫测的。这个案子,也该做个了结了。”
他的目光变得坚毅起来,慢慢道:“我答应你,一定不让他们好过!”
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他穿了件很奇怪的衣服,就像笔筒一样的风衣,黑色的,丝绒般光滑,从颈部到膝盖,一共十三颗纽扣,韩峰离开病房时,扣好了最后一颗纽扣,正好将自己的脸完全遮挡在衣领内。一名换药护士从他身边经过,竟然打了个冷战,惊讶地看着这个人。他进来时就像个落魄书生,有气无力的样子,而现在这个人,浑身散发出一种寒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来自地狱的魔鬼。
潘可欣和一些住得较远的人已经回去了,但聚会仍没结束,冷镜寒和老郭闲聊了几句,送走了老郭,正准备回屋子,突然呆住了。好熟悉的气息,那来自深寒之处,涌上心头的一阵战栗,好像死神降临一般,冷镜寒待在门口,他缓缓转过身来,就看到了韩峰。
冷镜寒看到韩峰这身装束,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冷雨夜。冬季的冷雨,比雪还寒冷,在那地下的舞厅,却如盛夏般闷热,疯狂的音乐和炫目的灯光,仿佛要让人迷失在这人流之中。那个侍者,将代表座位的号牌交给自己时,号牌背面有这样一句诗不像诗、偈语不像偈语的话:“他从黑暗中走来,带出地狱的色彩;他走进黑暗之中,好似那一阵寒风。”
随后,他便看见了,那个有一双大眼睛的大男孩儿,脸上挂着永远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虽然做了最坚强的心理准备,冷镜寒还是大吃一惊,这就是那幕后的主谋?那个犯罪不留痕迹,有如魔术师般诡异的家伙!那深如海的城府,数学家般缜密的思维,多如冷雨的计谋,灵动如艺术般的犯罪技巧,简单却不得不令人佩服的心理诱导,难道真的就出自这样年轻的头脑?
“我叫韩峰,来自地狱。”他便是这样介绍自己的。
当他们双手相握时,冷镜寒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虽然强忍着没有动弹,可他的内心,是一直颤抖的。这个大男孩儿,笑容是那般无邪,看上去是那般瘦弱,可冷镜寒知道,眼前这个人,只要他愿意,可以轻易地让舞厅里的所有人死亡。
这是个永远抓不住的罪犯。
那冰凉的手,指骨分明,仿佛要将自己带入地狱。当时,他就是这身衣裳,是的,长而窄的黑色风衣,刚好遮住膝盖以上的部分,共有十三颗纽扣,完全系上的话,衣领甚至可以将脸遮掩起来,只露出死神般的眼睛。
突然一道闪电袭来,闷雷滚滚而至,韩峰那无情的脸,在闪电的映衬下更加惨白。冷镜寒心底咯噔一下,暗道:“他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难道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时候?终于还是变回以前那个样子了吗?他想做什么?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屋内灯火通明,不住传来欢声笑语,韩峰冷冷道:“给我吧。”
冷镜寒摸了摸口袋,自从东西做好以后,冷镜寒就一直猜测这是个什么,可他还是没能想到。冷镜寒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迟疑了一下,韩峰重复了一遍:“给我!”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却冷酷得让人无法拒绝。冷镜寒手一动,将那东西抛给韩峰。韩峰并不伸手,只略一侧身,那东西便顺着抛物线落入了他的口袋。韩峰沉着脸,默默地往来的方向走去。
“韩峰!”冷镜寒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虽然他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他知道,那是很可怕的,他全力喊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杀人了!”
韩峰停下来,滞留片刻,转过身来,冷冷道:“我是答应过你,可是,我要提醒你一句,别把人的性命,看得那么高贵。他们,在我眼里,仅是一种动物,仅此而已,不管什么人!既然他们从我这里夺去一些东西,我就会让他们失去更多!”说完,韩峰转身而去,风驰电掣地奔跑起来。没有见到的人,绝对想不到,竟然会是那样的奔跑速度,风撕起那黑色的衣摆,发出裂帛之声。韩峰的身影,就像一只黑色的嗜血蝙蝠,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冷镜寒去机场送行,在潘可欣登机的前一刹那,冷镜寒才看清,韩峰给他们的那东西,不就是潘可欣脚下穿的,那高跟鞋的瓦状鞋跟吗?
回到刑侦处,冷镜寒越想越不对劲,突然间,他猛地拍案而起,叫道:“不好,那家伙还有事情瞒着我们,他想独自解决。”
这时,只有李响和刘定强留在刑侦处里,两人闻声而来,几乎同时问道:“怎么啦?冷处?”
冷镜寒道:“走,去韩峰家看看。关于恒福银行的案子,一定另有内情!”
一个小竹篓,一堆纸制品的灰烬。“不要放过任何细节,有时就算在垃圾里,也能发现意想不到的信息。”这话本是韩峰说的,现在冷镜寒正照着做而已。
李响却伫立在窗边,他发现了什么?窗户下的蛛网内,李响发现很多报纸的碎片,是谁撕碎了这些报纸,上面又写了些什么?李响拈起一片,上面是“伯鲁克患”,又拈起一片,写着“老”,还有“马里兰”“罗定市”,但是这些碎片,却怎么也拼不到一起。
烧成灰的纸张什么也看不见,韩峰能从灰烬中辨认字迹,但那需要纸灰保持完整,那需要一双很稳定的手才能做到。冷镜寒不能,他只能从未完全烧毁的纸片上获取信息。一部分是刑侦处内部专用的打印纸,每一张上面都有归档的编号,现在只有两张纸片上还有些许字迹:一张上只有一个字,是“股”字;另一张则有五个字,加上两端还可以辨认的两个残字,应该是“给东南亚地区造”。刘定强几乎将头伸进那竹篓里,他在看灰烬上残留的字的痕迹,冷镜寒让他这样做的,因为他知道,这位法医有着鹰一样的眼睛。
刘定强辨认了半天,只能认出前面一个时间,二〇〇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冷镜寒凝神道:“你确信是这个时间?”
刘定强仍微微有些气喘,但肯定道:“没错。”
李响转过身来,喃喃道:“十二月二十六日,我怎么觉得这时间很熟悉?”
刘定强半肯定道:“是上帝的生日?”
“那是——”冷镜寒虎躯一震,随着他一声喝,刘定强和李响也都马上醒悟过来,同时感到身体微微发颤。那是一场足以载入人类史的大灾难,数千万人流离失所,数不清的尸体横陈,它汹涌而来,它无人可挡,它改变了一切。但是冷镜寒不明白,那场大灾难和这起银行的股权变更案有什么关系呢?韩峰究竟有没有在潘可欣的鞋上安装跟踪器呢?如果有,他这样做又是为什么呢?一想到潘可欣,冷镜寒双目一瞪,呆呆地看着那竹篓,他马上把那场大灾难联系起来了,终于明白了!
那场大灾难,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又岂非同样改变了许多企业的命运呢。冷镜寒一想明白这件事,心头又沉重起来,韩峰那家伙,到底还有多少事没说出来呢?
李响见冷镜寒愁眉深锁,忙问道:“怎么啦?冷处?”
冷镜寒语重心长道:“我担心那家伙,会干出不理智的事来。”
“谁?韩峰吗?他能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刘定强笑笑。
冷镜寒却笑不出来,扭头道:“你不明白的。”
李响道:“难道冷处想说,他很厉害?那个瘦得还剩一把骨头的小子?”
&nb...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