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胆的孪生侄儿侄女三岁不到,正倂肩走在一块儿玩耍。他们有着同样柔细的薄薄褐发,侄女绑了个小马尾,边玩儿,马尾边上下甩动;侄儿头发短些,随意披散额角、耳际。他们穿了一式的藏青短袖裤装,腆着圆鼓鼓的小肚皮,袖口和裤管儿底下露出属于稚子的、微胖的小手小脚,悠哉游哉沿路盯着草堆儿捡小石子儿,双双嘟着小嘴儿,专注得出神。
春天来了,牧草茂密,天空晴朗无云,前方有条浅浅小溪嵌在长草中妥妥隐藏,青草一路长到溪边儿,等于没有岸,直接就是水。溪面不宽,仅大人一步距离,孩子们个儿小跨不过,可即使跳入也只打湿脚踝,无伤大雅。潺潺溪水看上去透明清凉,流过水底的扁圆石之间,激荡出一个个小小涡漩。侄儿多半跟着、守着,斯文内向些;侄女率直得多,不假思索就两脚倂拢跃起,跳进水中瞧瞧。两小散步,一个文文静静,一个蹦蹦跳跳,稍不注意就走远了,逛到牧场外的「巴兰大草原」上,四下渺无人烟,唯有几只乌雀凌空掠过。
天气原本正正常常,微风缓缓吹拂,牵引着长草尖儿点头回应,两小来到一块大石头上以手支颐,并排闲坐。平野辽阔,光线耀眼,午后一成不变的景色独有一种静态美。
突然,不知酝酿多久的大风忽起,刮得草杆子一阵逼一阵折腰贴平在地。狂风在高天掀起千堆云块,黑漆漆的一股一股涌现,又急又猛朝东方扑来,飞快淹没半壁穹苍。霎时间,长天变色,气温陡降,随即「刺啦」一声巨响,雨点打落,如击鼓鸣锣,万军喧腾。于是天空就像条宽宽的白绢,被骤起的乌云暴雨泼墨也似地给染污了。
石胆的侄儿侄女见风雨态势不小,一时无处可躲。侄儿情急,转身找到大石头底下兔洞似的个浅窟窿,见洞口土壤松动,赶忙用手刨开来,叫侄女也一起躲下去。可他俩踩进洞洼洼里避风头,毕竟还是露出大半个身子在外,结果又湿又冻,被迫目睹了这惊魂慑魄的一幕。
大雨中,一羣黑山鸦低空飞过,一个个倒人字形由远而近,形象逐渐清晰庞大,到眼前倏地俯冲下来,就快触地,旋又攀升一闪而去。它们顶不住气流压迫和来势汹汹的风雨,各个争先恐后,飞得东倒西歪。殿后的忙不迭夺空胜出,抢在前的转眼又落在后头,腾风振翅的声音夹杂聒噪的叫嚷,吵得震天价响。一名小贩骑驴横过大半个草原,恰恰赶上这场大雨。他浑身浸透,狼狈不堪,鞭策驴儿踏着草滑的泥泞蹒跚前进。行路间,望见这俩稚龄的孩子担惊受怕、困倦乏力地摇手唤住他,小贩连忙赶到俩孩子藏身处,把他们一一抱上驴背,自个儿则下地步行,同往牧场上找掩蔽。
路边儿蹲着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太太,长手长脚瘦成了一把柴干儿,倚着拐杖脏兮兮地缩成一团,是亲王「石心」的下堂妻「团氏」。当初入宫之前她本是平凡百姓出身,给贬回民间之后已举目无亲,落得无家可归,又因自尊心使然婉拒乡亲的施舍,多年来朝地里刨野芋吃的落魄形影早已是荒山野地上常设的一景。团氏流浪至此,给这雨卡在半路,饥寒交迫,无以为继。小贩载俩孩子路过,看着不忍,只好让她挤一挤,也骑上驴去。驴儿不胜负荷,「哦……!哦……!」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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