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叶寻去了云绦的坟上。
古来之法,未嫁女子作故,不能进身祖坟,所以云宴清纵然有心抬高她的身份,也不能违背祖制,只得另寻了一处风水之地把云绦安置。
孤冢在野,好不凄凉。
云家隆重的接待了这位差点成了自家女婿的国公大人。而叶寻也没有令他们失望。
不但没让他们失望,还差点把云宴清当场吓死。
他在云家六小姐的坟前宣布了几件事情。
第一,撤碑另立,将之前的云氏行六爱女茔改为叶国公夫人墓。
第二,播林置藩,修墙设院,将云绦所葬之处,选为叶家坟址。
第三,为其守丧三载。
在场众人,尤其是在云家人听来,这桩桩件件,无一不是震撼非常,傻在当场。
这已经不是能用痴情来形容的了,这简直已经疯狂了。一度大家都以为他是伤心过度,所以乱了心神,才说出这种不管不顾的话来。
叶寻也确实有些心灰意冷,但这些话倒不是信口瞎说的。
当初云绦初提此事时,叶寻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极为佩服那位枉死了云姑娘,不忍让她魂无所依,况且就算是为了她的母亲,也一定要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他叶寻若是候爷,那她就是候爷夫人,他若是国公,她就是国公夫人,哪怕他封了王,也会把王妃的身份送给她。
选立坟址的事,对别人来说或许是数典忘宗的不肖大事,对他叶寻来说却无大所谓。他自懂事以来,就不知道叶家的祖坟在哪里,他父母早年死在远方,仅在家里立了个衣冠冢,姐姐死后,他也不过是简单立了个灵位,至于他自己死后埋在何处,他就更不在乎了。
至于守丧之事,更是顺水人情,时下大势风云诡谲,他现在恨不能抽身事外,正好以此借个理由。
当天中午,梁洵宣他入宫议事。
书房里,频频传入昊京的坏消息让梁洵已经没有了几日前的安之若素。
“叶寻,云姑娘的事情朕也很痛心,但现在形势危急,你也该醒醒了。”
叶寻不急不躁,斜倚在案旁,“我一直很清醒,该醒醒的是你。”
“你……”梁洵咬牙一恨,好歹忍下,愤愤道,“你别太放肆了。”
叶寻一副半梦不醒的样子,继续道:“我早就劝过你,连年战祸才刚平息,天下初定未定,皇帝却无故乍亡,这便是天下的乱由,只怪你太心急,才弄到如今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如果你一早就出兵平定建王,便不会使后来的那些人也敢心生妄想了。”梁洵顿了顿,又说,“罢了,这些事情再说也晚了。叶寻,记得云姑娘出事之前,我们也是在这里聊天,你答应过我,会领兵出征的,这话还算数么?”
叶寻听他说起云绦,心里不由一疼,可想到可樱,又是另一番滋味。
他什么也没有了,现在只剩下可樱了。
“算数。”叶寻终于眼睛回神,坚定了起来,“你把我妹妹给我,我会即刻挂帅出兵。”
“不!”梁洵同样答得很坚定,这是他唯一的筹码了,他不容得有一点闪失,“你得胜归来,我再把妹妹交给你。”
叶寻绝望的轻叹,“我如何能信你……”
“你会信我的。”梁洵道,“因为,我会让太子梁易随你行军。”
叶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一个口口声声说夺取天下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的人,如今却要将儿子推至险地。
他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和梁洵撕下面孔到这一步。
“怎么,你还在犹豫?”梁洵问。
叶寻不是犹豫,而是害怕。梁洵许下的承诺越多,他越害怕这个人的底限在哪里。一个连自己亲人都不在乎的人,还在在乎什么誓言吗。
“如果换作是可樱,她为了你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我提出的任何条件。”梁洵抚着案子,似不经意的缓缓说道,“不久之前,她主动要见我,你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吗?”
叶寻眯眼不应。
梁洵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她对我说,如果我放你和云姑娘两人远走高飞,她愿意永在宫中,与我为妃为嫔,为奴为婢。”
叶寻豁然而起,锤案怒道,“梁洵,你对我妹妹说过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许你!”
梁洵不急不徐,凝目道:“叶寻,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装!你不愿意为她出兵,哪里是为了什么天下大义,不过是因为你觉得不值得罢了。什么叶可樱,什么妹妹,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你只有一个姐姐,早在五年前就死在云州了。”
叶寻又惊又怕,周身发寒,唯有怒目而视。
梁洵又悠悠道:“倒有一个秦可樱,说是朔州月香楼里的头牌……”
叶寻越案抓住梁洵的衣领,猛地将他抵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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