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朱雀都护府军营?”徐永德问道。
“尽是南星国公可信可用之人,大多熟悉这天陵构造用途,只要徐相不退,三万人必定舍命相陪。我此前已代国公传令,自今日起,众军皆听徐相一人号令,绝无二心。”茯苓正色答道,眼眸中反映出温柔而坚定的月色。
二人身旁护卫的军匠听罢这句,全部单膝跪地,向徐永德郑重行了军礼。
“郡主既然如此交待,永德便安心了。只是……”
徐永德顿了顿,“我还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
“徐相请讲!”茯苓一时揣度不出徐永德为何突然面露为难之色。
“最迟明日一早,此地战局便开。永德还请郡主百金之躯,暂时回避。郡主到了东面,若有遇见族叔徐守一之时,可代我通禀一句,愚侄至死未忘叔父教诲!”
徐永德说罢,转向身边几个军匠,“将士听令!你等四人速速护送郡主出陵东去,车马不停赶回中都!”
见护送茯苓的车马已经消失在远处,徐永德立刻召集几个向来得力的监工,连夜确准各处防务、布置火石陷坑。
七月初五,不见朝日,终南山阴霾一片,哈马木站在军前,看着终南天陵的城墙上竖起了一丈见方的赤红大旗,上面用金丝刺绣朱雀腾飞图像,方知南星到底还是出手干预了。
大旗之下,肃然立着一个书生面向的人,身着紫色朝服,应该是负责营建天陵的工部尚书徐永德。
此人一旁还立着三个一丈高、琉璃盏的沙漏时刻,这时却都用瓷墩儿封着盏口,不知是何用途。
一道险关,西面是汉州和腹地雍凉,另一面则是江北和楚州隔江相连,若不尽快占据此处,南星的楚州兵马一旦开动,就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如此一来想要东进便难上加难了。
“徐相,此番我举百万大军兴讨昏君,兵马刀戈之事本不在你职责之内,何苦对李求真枉献愚忠,凭这区区几万工匠螳臂当车、玉石俱碎?”哈马木整顿好前军之后,开始喊阵。
“哈马木,尔乃区区一个荒蛮部族首领,何敢在此叫嚣?尔既然称呼我为徐相,当知我身为大平一品尚书,尔等既然打着白虎都护府旗号,请镇国公秦平山与我叙话!”徐永德开口便奠定基调,却是令对方难堪。
“徐永德,莫要不识抬举!尔本是楚州一个土木小吏,苟且得了昏君任用,安敢对白人可汗如此放肆!我这百万大军顷刻压去,定叫尔等皮毛不留!”哈马木一路顺风顺水,此时哪里受得如此羞辱,拔出佩刀便要发兵冲关。
“大军百万又奈我何?此处无二天险,若非插上翅膀,绝过不得一行一伍,不怕死的逆贼,尽管挨个垫背上来!”
徐永德冷脸哂笑道,“昨夜之火看来还没烧怕你们这些叛贼,我身为御前钦点的将作大匠,本来将这天陵修好便可完成差使,此番却要连着帮忙礼部,拿着荒胡的畜牲做些祭祀的勾当,在这城下埋些猪狗摆供嘞!”
哈马木马鞭一挥,白虎军的死士营端着盾牌,护着冲城木槌压了上来。
徐永德拔出佩剑,砍下了第一个沙漏的瓷墩儿封口,朱砂开始缓缓流下。
天陵的城墙本来依山而建,墙面上都是排水的百十个垛口,此刻同时流出黑色粘稠的液体,如黑蛇一般倾巢而出、盘旋四下,迎着热风发出不明所以的刺鼻气味。
火油!哈马木心中暗暗惊呼,他辗转雍凉西域多年,自然认得这个东西,当地多有火油井,各族百姓常取来烧火点灯,却是极好的燃料。倘若徐永德点起火油封住城墙,一时半刻之间,无论如何也攻不上去了。
烟火升腾之时,只见徐永德端坐在城墙之上,像个局外人只静静看着那流沙,宛若一尊石像。
茯苓坐在马车之中,一路往中都赶,沿途除了逃难的百姓,并未见一兵一卒。照此情形,汉州早晚都守不住。
茯苓不禁感叹局势艰险,只是南星此时还不能动,一切都要等待一个最为重要的关节。如此一来,再无援兵,徐永德便要死在终南天陵了。
三日。这是茯苓与徐永德的约定,此前自中都城出发时,宁丰已明确告诉她,禁军集结整备需要的时间至少还须五日,而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徐永德身上。
三日之内,茯苓过了蓝田、过了汉东、过了常山,中都西城门已遥遥在望,正惘然思量间,却见一路军马已浩荡出城,旌旗翻卷,战鼓雷鸣,士气自是高涨。
十万禁军开拔,两马并行走在最前列。
“元恒,此番挂帅出征,你心底当有几分胜算?”
徐守一身上套着一副满是锈斑的锁子甲,却一脸壮色,全然不像年过六旬的赋闲老翁。
“老师,倘若我等可在汉州凑得几万兵马,据守汉州城当有三分胜算,否则必败无疑。”
元恒全身披挂,装束严正,只是脸色冷峻,双目似无活人之气。
“你既然明了形势,便也不必再拘束个性,放手一搏便是。”徐守一点了点头。
“老师放心,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此番出征只为了结恩怨,不会给自己留后路的。”元恒凄然一笑。
那时他刚从闻羽府邸出来,还没进家门便被刘不然的人抓住,押到城外乱坟岗杀人灭口,幸而得到一位江湖前辈出手相救,才保住这条性命。
元恒拜别恩人之后,在城外潜伏一段日子,听闻雍凉兵变才混进城去,一直藏在富乡侯府宁丰安排的宅子里。
不几日后,宁丰告知他徐守一也自青州潜回中都,师徒二人得以相见。
此番出征,李求真亲自在西军大营点将阅兵,宁丰推荐的这礼部出身的一老一少,此时却成为朝廷唯一的希望。
元恒自领了帅印,心中早有决计,到了汉州城之后,倘若刘不然规规矩矩配合自己做事,便暂且搁置恩怨,一同拒敌;倘若刘不然有半点推脱扯皮,就地斩了此人祭旗。只是自己恩师在旁监军,倘若临阵斩杀御敕的汉州将军,却是说不过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