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有办法,他把猪脚处拉了个小口,然后让年轻的,用气管子对着那小口,使劲往里打气,直到将猪吹得圆滚滚了,才示意停手。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气流在皮与肉之间通过直达全身,把皮与肉分开,便于剥皮,同时还不会让猪皮破损。
将猪头割下后,顺着猪的肚子,来了个大开膛,开始剔骨、刮肉。为了打发看热闹的小孩子们,王老四先把猪尿泡(膀胱)割下来,让孩子们拿着玩去了。
这下子可热闹了,豆豆先月娥一步把尿泡抢了去,也不管不顾那股腥味儿,对着嘴就开始吹起来了,一个人的气力不足,就和别的小孩换着吹。每次换人之前,前边的先把尿泡捏住,防止自己吹进去的那部分气跑了。最后,吹足了气,用线绳把吹起的尿泡扎紧了,开始在满院里追着踢、追着跑,那时农村里的孩子,哪里见过个足球?他们觉得踢猪尿泡,就够好玩的了。
把孩子们打发了以后,王老四就开始安心地忙碌了。他把猪脖子部分,当地俗称“槽头肉”先割了下来,这部分肉比较暄,当天就可以炖了吃。接着,他把猪肝、猪肺、猪尾巴也割了去,让莲子和着山药蛋和浸熟的猪血,在大锅里先炖着。他这边,把猪蹄子割去后,开始剔骨,骨肉分离。最后,他还将猪肠子和肚子,也都清洗完,两头扎紧,挂在了院里晾衣服的铁丝上。
忙碌完了,累得王老四也是直不起了腰,他手也没顾上洗,赶紧卷了锅烟,双手叉腰,抽几口,歇一歇。
屋里蒸汽腾腾,迎头碰上,都看不见面庞。莲子炖完杀猪菜,把吃饭桌端到了炕上,边招呼着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上炕喝酒,自己又开始蒸黄米糕,黍子都是自己种的,不用掏钱买。
要说呀,每年冬天的那顿杀猪菜,也不是谁家都能吃上的,但却是至上的美味。糊糊的熬菜,就着面心糕,用庄稼人的话说,“那可是绝了!”
炕上,人们在划拳猜令,谈论着二后生这桩婚礼,都纷纷夸赞二后生有出息。小孩子们,吃着久未尝过的猪肉熬菜,不停地吸溜着,也不知是含水,还是鼻涕、汗水,混合着,吃得那叫个香呀!邀请来的,有的怀里还抱着吃奶的孩子,这时,他们便用筷子将猪尾巴单挑出来,吹吹气,晾到不烫时,让怀里的孩子用小舌头舔一舔,或者咬下一届,在自己的嘴里嚼碎了,嘴对嘴,喂到孩子嘴里,按上岁数人的说法,小孩子吃猪尾巴,长大了不流口水。另一边,家里人还不忘叮嘱着自家的孩子,手上沾了糕上的油,要记着往头上抹一抹,这样,将来的头发长得旺!
炕下,莲子还是留了些私心,把办事月用的猪肉都摆了出来,而比较好吃的猪后座、排骨,猪头、以及四个猪蹄,她还是偷偷放起来了。她打算给自己娘捎点儿过去,自己的娘,岁数也不小了,一年到头,也是见不着个荤腥。其余的,留着过大年熬年用。
这顿杀猪菜,段玉宝也在。大家酒足饭饱后,他趁着二后生家里人都在,也趁着自己的脑子还算清醒,便开始逐一落实婚礼的准备工作了。该通知的亲戚朋友都通知到了吗?该准备的菜蔬、烟酒糖茶等都准备好了吗?坐席用的桌椅板凳碗筷都借够了吗?给新娘娘家准备的聘礼都准备好了吗?那边还有啥具体要求?人们坐席都是在谁家的炕上?和人家都说好了吗?让谁临时当媒人?鼓匠几点到?娶亲去时和回来的路线怎么走……等等这些,段玉宝都逐项在自己的小本子上打着勾,没落实的还有哪些?要说,这总管,也的确是够尽心的了,算是当到家了。
过去村里娶媳妇都是用马车,现在好了,时代进步了,有自行车了,村里六虎家还买了拖拉机。大家合计来,合计去,郭镰刀觉得从大队部到自己家,太近了,还是用马车好,也隆重。他自己,过去没单干以前,他就是给村里赶大车的,他对这有感情。
最后,大家出于尊重,还是同意了郭镰刀的意见,觉得用马车娶媳妇,既传统、又热闹,还有点儿古典范儿,有意思。
大家一直商量讨论到很晚了,外面的月亮也爬得老高了,才纷纷散去。明天就是铺床日了,亲戚朋友们,乡里乡亲的,都要在中午之前到达了,大家都牢记着自己的份内工作,回去休息好,准备明天的活儿干了。
而回了自己家,睡在炕上的郭镰刀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锅接着一锅地抽着烟袋,二后生给他烟卷,他也舍不得抽,翻来覆去,心里想着事。最后,他实在睡不着,就捅了捅旁边的二后生,“儿子,马上要当新郎了,有啥想法没?”
“大,也没想啥?只是觉得我妈要是活着,能亲眼看见我娶媳妇成家,就好了!”二后生此时,又想到了自己的娘,话里不无惋惜。
“儿子,人这一辈子,生死由命,由不得自个儿!你妈要是在天有灵,也会看到的!你就别想那些东西了,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郭镰刀怕儿子想多了会难过,便安慰他说,另外,他也特别强调了一句,“儿子,梦兰是个好闺女,家里的大人也这么通情达理,深明大义,这可是咱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啊!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人家!不管将来飞高飞低,都不能负了人家的一片心!啊,记住了吗?”
“嗯,大,我记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