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发给自己的信息:“戴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没怪他临阵怯场,还关心他;可他却没敢回。
那天饭桌上,在最关键的时候,他竟接到了研究所打来的质问电话,说有人举报他学术抄袭,还有人举报他作风不正,利用职务之便勾引有妇之夫,并且证据已经确凿,叫他听候处分。他当时心里就喊了一声完了。如果说生活作风问题他还可以争辩,有回旋的余地,但学术抄袭问题就太过敏感,光这一条就足够他丢掉工作。
他挂断电话后就再也提不起勇气说自己跟谭戈的事。因为他确实心虚了;如果自己真的丢掉了工作,搞臭了名声,还拿什么跟王午竞争。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他还是研究所实习研究员的时候,带他的人是国内某名牌大学的客座教授屠长青,在本领域内也是声名赫赫老学者一枚。他原本是抱着憧憬和荣幸的心情跟着他干,但不久就发现原来这个教授大多数的作品都是拿的学生的成果,人品非常不好;跟着他做事的期间,他也总是以各种理由克扣戴越微薄的实习工资,却让戴越替他写了绝大多数的研究报告,把繁重的工作任务全部压在了戴越身上。后来有一次,他照例把一个艰巨的课题交给了戴越,而那时候戴越本来已经请好假打算去美国参加兄嫂的婚礼。课题又紧又急,他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假期,错过了哥哥的婚礼,然后没日没夜地干,时间都还是不够;于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在积聚了两年的怨气作用之下,焦头烂额的他借鉴了国外一名大师的最新成果,当成自己的东西改了改,打算敷衍完成这个任务。谁知这篇看上去很美很牛的文章却在圈内火了,也为屠长青的学术生涯再掀了一番□□。即将退休的老屠心境变了不少,竟然破天荒提议要给这篇论文加上戴越的名字。得益于此,戴越也被提前转了正,成为传说中被屠大学者发掘出来的最后一匹千里马。
万万没想到这桩陈年旧事竟在此时被翻了出来。据说那屠长青接受调查时坚持那篇文章完全是戴越个人的作品,自己只是应他邀请作为导师冠了个名——撇得一干二净,于是所有的责任自然全部落在了戴越身上。
屠长青的人品其实研究所的内部人员还是了解一二的,大多数人都猜想这事肯定还有内情;但戴越却无力反驳,因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有多少背景铺垫,抄袭的人确实是自己无误。李所长也私下找过他想问出个中隐情来,看事情是否还有转机,戴越却只苦涩一笑,什么也无法辩解。
而正在这个时候,之前那个看上他的任性富婆竟然也跳出来举报他,说他在治疗自己的期间迷惑勾引自己,破坏自己家庭,还亮出了给他各种打款的单据;当然戴越也找出了自己退回所有钱款的记录作为反驳,但这反而让两人的瓜葛似乎变得更加板上钉钉。
于是毫无疑问地,戴越写了一大篇自我检讨书后,“主动”辞职了。他坐在车里,最后看了一眼X研究所的大门。七年时间,自己从一文不名变成业内权威,如今却陡然间声名狼藉,他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曾拥有过;似乎以后也很难再拥有了。
回到家里,他给自己开了一瓶红酒,独自灌下一大半。手机开着静音,但他还是看到了谭戈的来电,然后是吴闵臻的,然后是常怀古的,几个人来回拨了好几次,不知道是什么急事;但他觉得自己落到这步田地,估计是什么忙也帮不了了。于是也就懒洋洋地呆在原地放空,想着过去,想着将来,想着去留,直到手机上弹出一条来自路嘉的短信,说是要搬家,想借用他的车。
戴越苦笑了几声,这个忙倒貌似帮得上。于是回复路嘉,说自己喝了点酒不能驾驶,叫她自己过来开。
路嘉到达的时候发现戴越已经开了第二瓶,整个人颓废得不成样子,便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戴越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反问道:“怎么突然要搬家?要回R市长住了?”
路嘉点点头:“我调过来了。前几天就是想先收拾下老房子,这段时间有空就正好搬回来。”
“有工作真好。”戴越伸了个懒腰,“我今天饭碗都丢了,要不以后就给你当专职司机算了。”
“哦。”路嘉倒也没有十分惊讶,清淡地笑了笑,“我对司机要求有点高,你不够格。”说完思索了片刻,突然一把抢过戴越手里的酒瓶,塞好塞子,“我这里倒是有个机会,你要手里还有积蓄,可以一试。”
“需要多少?我积蓄可不多。”戴越懒洋洋地哼出一声。
“装修款就差十万了,你总有吧。”路嘉递给戴越一张名片,“我朋友打算开个心理咨询所,正缺合伙人。这可是你的老本行吧?”
戴越摇摇头:“我发过誓不做临床了。”
“这算哪门子临床,针对少年儿童的,能有什么大问题?”路嘉轻轻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是陪聊兼教导主任还差不多。”
见路嘉不像是开玩笑,戴越也就认真琢磨了一会儿:“好的,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