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越发显得古朴韵致,是拍卖会负责人精挑细选的场地,力求契合本次文物拍卖的主题。
顾星檀与南稚已经入场。
在一楼大厅落座后,南稚发现给修复师安排的位置,寥寥坐着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傅,唯独顾星檀一个年纪轻轻的,分外灼眼——
她有些坐立难安:完了完了,就顾老师一个初出茅庐的文物修复新人。
顾星檀自小见惯了这种场面,摘了护眼时戴得眼镜后,那双眸子在灯光下,波光潋色,仿佛能摄人心魂。
这一眼,不知道钻进了场外多少人的心尖尖上。
南稚作为挂件,都能感受到四周那些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
偏偏顾星檀恍若无所知觉,淡定地翻着等会要拍卖文物的小册子。
南稚越发忐忑,压低了声音问:“顾老师,您关注度这么高,要是没人拍……”
顾星檀随意瞥了眼,顿时了然。
红唇微微勾起,眉眼写满南稚熟悉的慵懒散漫劲儿。
拉长了语调:“没人拍呀,简单——”
“您有主意了?”
南稚屏息凝神的期待下。
顾星檀懒懒翻着册子,随口般:“我自己拍。”
南稚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死。
神特么自己拍!
大概是顾星檀的淡定感染了南稚,她也逐渐冷静下来。
不过,淡定没两秒。
南稚忽然一把抓住顾星檀的手腕,低声惊呼:“啊啊啊,顾老师快看,容家那位大人物居然也来了!”
顾星檀漫不经心问了句:“谁呀?”
见顾星檀不感兴趣,南稚激动道:“就是商界那位以高山白雪著称的贵公子容总呀!据说洁身自好到令人发指,无数豪门名媛都铩羽而归,不知道谁能融化得了这位高山白雪。”
已经翻到了小册子最后一页的顾星檀,听她这一连串的吹捧,终于升起点好奇,闲闲地撩起眼睫,望了过去。
不需细找,一眼就猜到南稚提到的大人物是谁。
男人被簇拥在最中央,身高接近一米九,黄金分割比的身材堪称一绝,着了身剪裁得当的黑色大衣,包裹在西裤的长腿充斥着满满的禁欲色彩,随着他信步上楼,悬在楼梯一侧的仿古灯幽静映着那张俊美雅致的面容。
眉目淡如青山,处处透着让人难以接近的疏离感,仿佛高山冷域终年不融的积雪,斯文矜贵,端方清冷。
顾星檀眸底滑过一抹惊艳:
南稚倒是没夸大其词。
大抵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
容怀宴忽而顿住,循着视线望过去。
恰好与顾星檀那双滟如秋水的双眸对上。
男人俊美容颜完整映入她的眼瞳,顾星檀略怔了一下,脑海中电光火石——
白日里那场混沌梦境里的男人,此时蓦然破开迷雾,有了真实感。
是他。
若不是在这里见到,她差点忘了自己这位八个月前才完婚的娃娃亲对象。
难怪她觉得春宫秘戏图上的题词眼熟,原来这位禁欲系高山白雪,曾经在她耳边念过。
顾星檀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慢慢收起小册子。她本就穿了袭墨绿色缎面长裙,纤腰薄骨,仪态极雅,一改之前的慵懒散漫。
这时,耳边传来南稚的提醒:“拍卖要开始了!”
楼梯拐角。
江秘书也看到了楼下的顾星檀,压低声音道:“容总,是太太。”
容怀宴神色平静地‘嗯’了声,淡淡地收回视线,径自往二楼贵客区而去。
让江颂已经到嗓子眼里那句:要不要请太太上楼
重新咽回去。
顾星檀修复的那幅《云过山水图》排在第八位,很快便轮到了。
相较于南稚屏息凝神的紧张,顾星檀却有点走神,视线落在不远处雕刻了神兽纹样的木质圆柱,花纹精致,栩栩如生。
主持人已经开始喊拍:“起拍价100万,第一次竞价……”
“……”
“无人竞价吗?”
眼看着即将流拍。
周围一片哗然。
清初山水画起拍价本来就高,若是那些老师傅修复的,自然不乏高应价者,可惜……在场做过功课的都知道这幅作品的修复师年仅21岁,最近在网上很火。
即便是喜欢这幅画的卖家也踌躇不定,担心自己是大冤种。
毕竟——
般网上突然爆红的,有没有真才实学不好说,多数都是昙花一现。
隐约听到有人唏嘘:
“连山水画能都流拍。”
“如果流拍了,这还是今年第一幅流拍的清初古画。”
山水画起拍价虽高,却也是最容易出手的拍卖品。毕竟喜欢古画的私人收藏家极多。
有收藏家高谈论阔:“若这是老师傅修复的,竞价到五百万我都敢拍,可惜……”
顾星檀细嫩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随身携带的古董怀表上红宝石质地的海棠花瓣,一下一下,仿佛没听到那些人的议论。
当主持人最后一次询问:“还没有人竞价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顾星檀无意般轻按了下侧凸起的开关,怀表陡然打开,她眼睫低垂,视线定在转动的指针上。
秒针再过三圈,恰好九点。
一圈。
两圈。
……
如果还没有人拍,
她自己拍。
“嘀——”
九点整。
顾星檀红唇微张,刚准备开口……
一道冷而清润的嗓音传遍整个拍卖厅:“一千万。”
好听的声线透过话筒,染着让人耳根子都酥麻的磁性,
顾星檀蓦地抬眸望过去。
半开的窗户内,只能看到男人清冷的侧颜,修长指尖正摩挲着墨彩山水的茶杯,袅袅升起的雾气模糊了男人那张端方如玉的面容,看不清神色。
嘶……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一千万?!
南稚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脸蛋,喃喃自语:“我不是做梦吧?”
外面尽是满堂轩然,此刻二楼贵客间。
端坐着的那几位,皆是穿着正装,其中一位亲自陪同的拍卖会负责人蓦地站起身,惊道:“容总,您应价太高了,这幅画最高也就五百万,一千万不值!”
容怀宴没着急回答。
片刻。
包厢陷入令人心慌的寂静。
容怀宴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薄唇瞬间覆上一层薄薄水色,竟平添几分瑰艳之色。
放下墨彩茶盏时,发出一声清脆碎音。
随之而来。
是他温润中沁着淡淡凉意的音节:
“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