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
这不是槊雀军!
常年隐蔽山中,槊雀军的盔甲大多为灰黑或是青铜色,鞋子是踏地无声的软靴……那,这支黑甲军从何而来?
又过了半晌,兵力约合两千的黑甲军将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府中却毫无动静,何婧英心一沉——这支黑甲军是西昌侯急调来的护兵,难道,被识破了?
他与一千槊雀军正在来的路上,可此时府外两千黑甲军加上院内一千府兵,根本毫无胜算!现在攻打西昌侯府无异于自投罗网!可萧鸾若是看穿了今日的部署,只怕建康已成围笼,插翅难飞。
何婧英顿时心慌意乱,胸口突突地跳着,仿佛眼见大厦将倾。
不!冷静下来!
她抚着心口,定了定神。
萧鸾——并未知悉槊雀军的行动。
萧鸾若是想要全歼槊雀军,早在五千兵马入城之后便可动手,又岂会等到兵临府门,徒增变数?他此番调兵,多半是听了些小道消息,添些守卫,有备无患。既如此,只要西昌侯府的战事不起,其余三处的伏兵便不会动手,及时发令撤回槊雀军,当应无事!
此时一介农妇贸贸然前去拦截军队,未免过于招摇。若是消息传到萧鸾耳中,只怕等不及出城,便成了瓮中之鳖。况且攻打西昌侯府乃是分两路自后合围,即便成功通知一路,另一路兵马惊动了府外的黑甲军,亦是九死一生……可不去通风报信,难道眼睁睁看着他送死麽?
时间所剩无几,她不可以坐以待毙!
西昌侯府外的小茶肆里,一个纤弱的身影猛然站起。外头的光线强烈,茶肆中的人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见她跌跌撞撞地冲将出去,融入了大片金色的阳光中。店里的小二和客人都怔怔地望着这农妇远去的背影。半晌后,掌柜的一拍脑袋——
“敢吃霸王餐?给我追啊!”
虽是初冬,狂奔时的寒风还是刮得面颊生疼。掌柜一马当先地追出去之时,便见那女人疯了似的,不管不顾地往西昌侯府中闯,被门前的守兵提溜着甩到了台阶下。
“大胆贱婢!”
绾好的青丝在推搡中披散开来,跌坐地上的那女人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恶狠狠地嚷了起来:“萧鸾!萧鸾!给本宫出来!你有胆子篡位弑君,没胆子出来面对天下人吗?”
“疯女人!住口!”
一着黑甲的守将快步上前,一脚重重地踹在女子的肋骨上,踢得女子一个侧翻,摔落在地。
尽管腹部沉沉的剧痛袭来,女子仍是撑着抬起头来,高喊道:“大胆!本宫乃当今皇后,尔等胆敢造次?拉出去斩了!”
“哼!你?”守将轻蔑地一笑,“快滚!否则本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女子恍若未闻,不管不顾地大叫道:“萧鸾狼子野心,以下犯上,弑君夺权,不得好死……”
“你找死!”
守将右手一招,三名黑甲军立时上前,对地上的女子拳脚相加。
她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身子在地上不受控制地翻滚着。她疼得失了知觉,那重重的每一脚仿佛不是冲自己来的。
嘴上仍断断续续地喊着:“萧鸾……敢做,不敢认吗……滚出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此时府门微微开了一条缝,却是西昌侯府的管家窥见门口的这一幕,急急进园禀报去了。
“你这抱着两块布,是往东头的李裁缝那儿去?”
“可不是!当家的扯了两块布,我去做几件衣裳。”
“哎,你等等!那边有人正在西昌侯府前闹事,被官兵逮住了,打得血肉模糊的,怪怖人的,你别过去……”
“啊?这年头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
骑着骏马的萧昭业皱了皱眉——官兵?西昌侯府门前有官兵?不知数量多少,可会有碍大计?依照原计划,一旦生变,另一路军便会改道太子府,等候调派。阿奴怕是已在府外等着了,不会出甚么事罢……
“你是不知道啊!那个闹事的女人是个疯子,口口声声自称皇后,还指摘西昌侯谋权篡位!不被活活打死才怪!”
“咦?我听说以前的那个皇后,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嫂子失踪了,会不会就是她啊?”
萧昭业只觉得脑袋刹那间被击中,一时手脚冰凉,身形狠狠地一晃,险些自马上跌下。他的瞳孔猛然放大,似是要看穿重重屋宇后的一切,看到他的她,安然无恙。
“你……”他觉着自己的声音发虚,“把兵带去太子府等我。”
“末将遵命!”
他翻身下马,才堪堪站定,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跑去,像是在追赶什么,又像是在逃离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一种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