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驰了一阵,突然缓了下来,旋即停在一处山坡下。山坡下有一座茅屋,一明两暗透着灯光,附近没有人家,这座茅屋可算得孤伶伶的一座。马车刚停稳,茅屋门开了,冯七当门而立。
那庄稼汉忙道:“老,老爷子您要的人接……”
冯七冰冷说道:“你怎么去这么久?”
毕竟是老实的庄稼汉,吃冯七这么一问他居然没词儿了,我了半天没说上一句话。
冯七冷笑一声道:“你把人给我抱下来。”
没想到冯七会出这么一句。庄稼汉傻脸了。凌燕飞知道砸了,一掀车篷跳下了车。
冯七脸色大变,旋风般进了屋,再出来时隔肢窝多了个熟睡中的两三岁小孩儿,他厉声说道:“小七儿,你敢过来我就毁了这孩子。”
屋里一点儿动静没有。庄稼汉吓瘫了,人靠在马车上一动不动。
凌燕飞没往前走,道:“七叔,您是跟老龙沟结的怨,别人家的孩子何辜?”
冯七道:“别人家的孩子无辜,可是这是你逼的。”
凌燕飞道:“那么您放下这个孩子,我让您走出百丈。”
冯七冷笑道:“小七儿,我可是这么大把年纪了。”
凌燕飞正色道:“您应该知道,我向来说一句算一句!”
冯七道:“你把那老太婆弄走了?”
凌燕飞道:“我先找到了李扬波家,李扬波告诉我您掳走了他的老娘逼他窝票,我又找到了李老太太,用李老太太换取了老爷子跟大哥他们!”
冯七咬牙说道:“小七儿,你毁了我多年的心血,我恨不得撕碎了你……”
凌燕飞道:“七叔,我不得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爷子有难,我不能不竭尽所能搭救,不是我惜命,而是我不能死,”
冯七道:“你说得好,你说得好,你怎么知道我把人窝在李扬波家?”
凌燕飞道:“我借重了老董他们,您知道,老董他们的耳目广,消息极为灵通,他打听出有辆马车前些日子从关外来到了李家集。”
冯七道:“好个老董,你又怎么找到我藏李扬波老娘的地方的?”
凌燕飞道:“那怪您自己不小心,你鞋底沾上了黑土窑的黑土,李扬波看见了,我们先找到了黑土窑,然后又顺着轮痕蹄印找到了那座小庙!”
冯七厉笑说道:“好,好,好,好极了,你真行,小七儿,本来我跟你没什么的,现在我跟你也结了仇了,这笔咱们暂且记下,有算的一天的。”
他要动。
凌燕飞震声说道,“七叔,放下人家的孩子,要不然你走不了!”
冯七道:“小七儿,我放下这孩子,你真让我走出百丈?”
凌燕飞道:“七叔,话我已经说过了!”
冯七一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放下怀里的小孩儿,腾身飞掠而去。
那花子两眼直盯着冯七的身影,道:“凌少爷,您放心,他跑不了的。”
凌燕飞闪身掠过去,抱起那小孩子进了茅屋。地上倒着一个妇人及一个五六岁孩子,都是被闭了穴道。凌燕飞把手上小孩儿往地上一放,抬手三掌拍活了娘儿三个的穴道,转身出了屋。
只听那花子道:“凌少爷,已经过了百丈了。”
凌燕飞道:“咱们追!”
那花子当先腾掠而去。凌燕飞知道他擅追踪之术,遂紧跟在他身后驰追。
就这么一路飞驰,一个时辰之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登上了一座大山。花子在山腰略略停了一下,然后笔直往上掠去。
穿树林,绕石壁,片刻工夫之后登上了山顶,只见山顶是一片平地,巨大的石块倒处,对面就是断崖。
花子停了身,目先略一环扫,扬声说道:“姓冯的,我们跟到了,这儿没路可跑了,请出来吧。”
对面一块巨石后闪出一条黑影,正是冯七,只听他惊声说道:“你擅追踪之术?”
花子道:“要饭的我别无所长,就会这个。”
冯七咬牙说道:“天绝我冯七!”
凌燕飞道:“七叔,我们老爷子不计较,只要您答应我别再为罗刹人卖命,我愿意给条路您走。”
冯七哈哈一笑道:“燕飞你小看我了,我用不着你抬手!”
凌燕飞道:“您以为您有路走?”
冯七道:“没路走也不走你给的走,不管怎么说,我冯七这大半辈子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些名声,我岂会要你这个小辈的抬手?”
凌燕飞双眉微扬道:“这么说七叔是打算一拼了!”
冯七摇头说道:“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
凌燕飞诚恳地道:“七叔,听我的,小七儿绝不会害您的,您跟老爷子之间的事老爷子说过不计较了!”
冯七冷笑一声道:“他永远是这么假仁假义!”
凌燕飞道:“七叔,您冤枉他了,您知道当初你出了事之后,九门提督衙门打算怎么办您?您知道是谁救了您么?”
冯七道:“九门提督衙门打算怎么办我,革了我的职还不够么?”
凌燕飞道;“我不妨告诉您,九门提督衙门认为您是知法犯法,应该罪加一等,他们准备判您个死罪。”
“是么?”冯七冷冷一笑道:“甭说,准是楚三救了我?”
凌燕飞道:“七叔,这是实情。”
冯七哈哈一笑道:“实情,好一个实情,这是谁告诉你的?”
凌燕飞道:“当然是老爷子!”
冯七脸色一变,厉声说道;“他救了我?我不领他这个情,他还不如让我死了呢!我没死,我永远抬不起头……”
凌燕飞道;“七叔,那您只能怪您自己。”
冯七道:“我从来不怪我自己,无论做什么事,我从来不怪我自己,任你怎么说,我还是认定是楚三害了我。”
凌燕飞吸了一口气道;“七叔,您要一定这么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冯七道:“没人让你说!”
花子大声说道;“到了这地步了,凌少爷还一句一个七叔,你姓冯的究竟算不算人?”
冯七怒声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跟我说话,凌燕飞跟楚三一样的假仁假义……”
花子勃然大怒,还待再说。
凌燕飞抬手拦住了他,望着冯七道:“七叔,事到如今您我都用不着再说什么了,我只求您一样,看在这么多年我叫您七叔份上,把那张字据给我,告诉我还有那些为罗刹人卖命的躲在京里?”
“你做梦。”冯七厉声说道:“小七儿,不管怎么说,你总是个汉人?”
凌燕飞正色说道:“您弄错了,七叔,我为的不是某一个人,我为的是亿万百姓,我不能让他们已落狼喙,再入虎口。”
冯七道:“好话,好话,你真会说话,你可知道,罗刹人亲口答应过我们,一旦事成,天下由咱们汉人执掌……”
凌燕飞淡然一笑道:“七叔,我记得刚才您说过,您是这么大把年纪个人了,您怎么会信这个?真要到了那时候,还由得了你们这区区几个人么?吴三桂当初借清兵人关,他是怎么跟他们说的,他们又怎么答应他的,这……”
冯七道:“吴三桂不能跟我们相提并论,他为的是爱妾,报的也是私仇,我们是为了所有的汉族世胄,也没用罗刹人一兵一卒。”
凌燕飞双眉一扬,正色说道:“七叔,您扪心自问,罗刹人真是诚心诚意帮你们打天下么?”
冯七迟疑了一下,旋即一点头道:“当然!”
花子道:“凌少爷,您……”
凌燕飞抬手又拦住了他道:“七叔,还是那句话,我求您……”
冯七道:“我也还是那句话,你做梦!”
凌燕飞一点头道:“好吧,七叔,由您了,为了亿万百姓,我不得已,这儿先给您告个罪。”
他撩衣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下头去。
忽听花子叫道;“凌少爷,留神暗器。”
凌燕飞没抬头,身子一滚往旁边躲去,“噗”地一声,他刚才跪处地上插了把蓝汪汪的飞刀,一看就知道是淬过毒的。
凌燕飞挺身而起,叫道:“七叔,您……”
冯七仰天长笑,笑声凄厉异常,笑声止纵身而起,直往断崖下跳下。凌燕飞心神狂震猛吸一口气,人似脱弩之矢般扑了过去,他够快,奈何距离远了些,等他扑到了断崖边,冯七已滚翻着往下落去。
凌燕飞心如刀割,猛一跺脚,断崖硬被他跺塌了一块。
只听花子道:“凌少爷,咱们从那边下去,快。”
他当先往右掠去,凌燕飞定定神跟着掠去。
花子带路,从右边几十丈外一条小径到了山下,拐过左边一块山壁便是崖下,只见乱石堆里一团黑影不住抖动,凌燕飞如飞掠了过去,冯七脸朝上,满身是血,仅存一息。
凌燕飞蹲下去,他悲声叫道:“七叔,七叔……”
冯七睁开了眼,嘴唇动了几动,道:“我……我这……边一辈子……可……可说没……没干……过好……事,临死……前让……让我做……做件……好……好事吧,字……字据……胡……胡……胡家……”
他头一歪,就没气了!凌燕飞身躯泛起了一阵颤抖,低下头去。
花子一旁道:“凌少爷,人死不能复生,您就别难受了。”
凌燕飞缓缓抬起了头,脸上热泪两行,道:“我真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糊涂,又为什么这么固执。”
花子道:“凌少爷,世人要不是这么糊涂,这么固执,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让人扼腕的事了!”
凌燕飞抱着冯七默默地站了起来。
那花子道:“您看咱们是把他带走,还是”
凌燕飞道:“不管怎么说,这总是我师父的把兄弟,我应该把他交给我师父去。咱们走吧。”
花子答应一声道:“那我前头带路了。”
他迈步行去。凌燕飞抱着冯七的尸体跟了上去。
口口口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到了李家集外,凌燕飞道:“我不便这么到人家去,麻烦你去请我师父跟我六位师兄出来一趟吧。”
花子答应一声奔进了李家集,没多大工夫,一盏灯前导,灯后人影晃动,从李家集里奔了出来。楚三老、凌燕飞的六位师兄,还多了个李扬波,李扬波手里提盏风灯。
楚三老见面就叫:“小七儿……”
凌燕飞缓缓说道:“师父,我认为应该把七叔交给您。”
楚三老连连点头道:“好,好……”
他含泪把冯七接了过去,身躯泛起了颤抖,头一低,悲声说道:“老七,把兄弟几个就剩了咱们俩人,没想到你……你,你这是何苦啊……”
凌燕飞的六个师兄低下了头。
李扬波道:“三老,咱们不外,江湖上跑的也不忌讳这种事,您请把冯七老抱进去吧。”
“不,”楚三老抬起了头老眼含泪,道:“谢谢少当家的好意,我想请少当家的给雇辆车,我们师徒这就回老龙沟去。”
李扬波道:“三老,您见外了……”
楚三老一摇头道:“不是这意思,少当家的,京城里是个让人伤心的地方,我不愿再在里京待下去了。”
凌燕飞道:“扬波兄,这样也好,就麻烦你一趟吧。”
李扬波迟疑了一下,一点头道:“好吧,诸位请等等。”
他转身奔了回去。
凌燕飞把刚才的经过向楚三老禀报了一番,最后道:“正事在身,我就不送您了,等京里的事儿一了,我马上就赶回去,七叔的灵柩等我回去之后再入土。”
话落,他单膝点地一礼,带着花子飞掠而去。
口口口
凌燕飞带着花子离开了李家集,一边走着,凌燕飞一边道:“大哥可知道我冯七叔临终前那胡家两个字何指么?”
花子忙道:“凌少爷,您别这么叫我,我不敢当,我叫周青……”
凌燕飞道:“周大哥,咱们不外,你就别客气了。”
花子周青沉默了一下道:“可惜冯七老那最后一口气咽得太早,再迟一点咱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凌燕飞道:“这么说……”
周青道:“您不知道,在京里搭上‘胡家’这两个字儿的可真不少,有胡家客栈、胡家药铺、胡家老铺、胡家南货店……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凌燕飞眉锋微皱道:“总有几家相近的。”
周青道:“凌少爷,您要这么想您就错了,这种人干这种事儿,他绝不会让人看出一点儿相的,要让人看出来他还能在京里待下去。”
凌燕飞微一点头道:“周大哥说得是,我受教了,谢谢。”
周青道:“您这是骂我!”
“不,周大哥,”凌燕飞道:“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也有很多想不到的地方;没听人说么,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周青笑了。
凌燕飞道:“这么说,这胡家两个字究竟指的是什么,咱们一时还难弄明白?”
周青道:“您何不上慈悲庵问问驼老跟我们董大哥,他二位也许能想出个所以来。”
凌燕飞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对,有道理,咱们这就上慈悲庵去。”
当即转变方向往慈悲庵行去。
周青道:“凌少爷,这么看来,冯七老已经把那张字据交出去了?”
凌燕飞道:“嗯,我也这么想。”
周青道:“这我就不懂了,冯七老为什么要把那张字据交到胡家这一边,而不交给那座大宅院的主人?”
凌燕飞道:“恐怕是因为那座大宅院的主人知道他身份暴露之后会杀他灭口,不,不对,那张字据他早就拿到了,那时候他的身份还没有暴露,那座大宅院的主人不至于对他下毒手,他为什么没把字据交给他们?”
周青道:“我就是这意思。”
凌燕飞摇摇头道:“这一点让人想不通,好在现在也不关什么紧要了。”
周青道:“您看会不会是这样,那座大宅院的主人别有用心,只等冯七老拉拢住福康安之后就下手冯七老,然后冒领冯七老的功劳,冯七老看穿了这一点,所以干脆直接把那张字据交给了这边?”
凌燕飞点点头道:“嗯,这倒不无可能!”
两个人脚下极其快速,说话间慈悲庵外那片树林已然在望。
凌燕飞转移话锋道:“这一趟恐怕要吵人的觉了。”
周青道:“自己人,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进了树林,一条人影迎了过来,凌燕飞一眼便看出那是龙刚,他道:“龙二哥,是我跟周大哥。”
只听龙刚道:“老远我就瞧出是您了,这么晚了您还在外头?”
凌燕飞道:“这几天事多;有什么法子;驼老睡了吧?”
龙刚道:“要睡也是刚躺下,刚刚还出来巡视了一圈儿呢。”
周青道:“二爷,凌少爷有件要紧事儿要跟驼老商量一下。”
龙刚望着凌燕飞道:“我这就去请他去,您那儿见他?”
凌燕飞道:“庵里去吧,别惊动玉洁跟傲霜。”
他就要往庵里走。周青道:“二爷,我们大哥回去了没有?”
龙刚道:“没有,驼老把他留下了,让他明儿个一早再走,怎么,有事儿?”
周青道;“那正好,凌少爷也要找他,您就把他也叫起来吧。”
进了慈悲庵,凌燕飞跟周青径自在前头等着,龙刚则一个人往后去了,等没一会儿,驼老带着老董来了,凌燕飞道:“吵您二位的觉了。”
老董道:“您这叫我怎么敢当!”
驼老摆摆手道:“我刚巡完外头回来,还没睡。”
几个人落了座,驼老立即问道:“怎么样,找着了没有。”
凌燕飞心里一黯,点了点头道:“找着了……”
他把在李家集外跟驼老、老董分手后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了他这番叙述,驼老跟老董也为之一阵默然,过了一会儿驼老才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不管怎么说他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头有脸有字号的,这是何苦!”
老董是个有心人,轻咳一声道:“凌少爷,冯七老只说了胡家两个字儿,没提别的?”
凌燕飞摇摇头道:“没有。”
老董转望驼老,道:“您看这‘胡家’两个字提的是……”
驼老摇摇头道;“一时恐怕不大容易找,你不是不知道,城里搭上这两个字的少说也有几十家!”
老董道:“我知道,咱们是不是可以把范围缩小一点儿,找几家可疑的……”
驼老道:“你说那一家可疑?要让人瞧出可疑来,他们还能干什么事儿?他们一定掩饰得很好,怎么也让人想不到他们头上去。”
凌燕飞道:“我也这么想。”
老董道:“那也容易,咱们从那一点也不碍眼的着手!”
驼老沉吟了一下道:“这件事很扎手,咱们得一个一个的试,还得极其小心谨慎,万万不能打草惊蛇!”
周青道:“而且不管那一家,咱们得一下就试出他是干什么的,要是一下试不出,等到走过了这个门儿想起来再回头,那可就来不及了。”
驼老点点头道:“周青说的对,这件事是这样。”
凌燕飞皱眉道:“没想到最后遇上这么一桩扎手事儿,当初我没想到,我只以为罗士信就是他们在京里的最高负责人,我要是早想到了,我早就从罗士信那儿逼出来了。”
驼老道:“现在说这个已经迟了,就是再扎手的事儿咱们也得把它办了,周青,你去叫龙刚拿纸跟笔来。”
周青答应一声站起来出去了。
凌燕飞道:“您是要……”
驼老道:“我要把城里凡是搭上胡家这两个字的,一个一个的都写下来,然后在这里头排出个先后来……”
老董道:“对,一个一个的写下来可以一目了然,先把咱们知根儿知底儿的剔下来,然后把那些咱们不知道的排上个先后,一个一个的去试。”
凌燕飞叹了口气道:“我要早下崖一步就用不着费这么大事了。”
驼老道:“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他还留一口气,说出胡家这两个字,就是咱们的万幸,他要是一下咽了气,一个字儿也没说呢?”
凌燕飞没说话。
老董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说话间周青跟龙刚捧着文房四宝进来了,把文房四宝往桌上一放,周青当即就掳袖子磨墨。
周青磨好了墨,驼老摊纸提笔开始写了起来,一边想一边写,他没想到的老董在一边补充,周青跟龙刚京里都熟,他两个也在一边偶而插上一嘴,就这么足足费了快一个时辰才把城里所有搭上胡家两个字的买卖,或者是住家写全,一张半个桌面大的纸,写得密密麻麻的。
驼老吁了一口气,刚要放笔,老董忽道:“驼老,还漏了一个。”
驼老道:“那一个?”
老董道:“胡家大院!”
驼老一点头道:“嗯,对,不是你提我倒忘了。”
他当即又把胡家大院写上,又看了看道:“这下应该齐全了。”
他放下了笔,道:“咱们看看那些个是知根儿知底儿的吧。”
从头上往后看,除了凌燕飞之外都说话,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纸上只剩下十家上头没打勾的。
这十家是:胡家酱园、胡家老铺、胡家骡马行、胡家古玩店、胡家裱褙店、胡家寿器店、胡家打铁铺、胡家油行、胡家商行、胡家大院。
就这么十家不知根儿,不知底儿的。这十家里头数胡家老铺高深莫测,名虽老铺,却什么生意都不做,只有一间空店面,终日由个半百老头儿看着,从来没见过别的人儿。
胡家酱园做的生意很明显,可是驼老跟老董不知道他们的东家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胡家骡马行的掌柜据说早年打从张家口来,这个人驼老跟老董也不熟。
胡家古玩店在琉璃厂,据说先人是做官的,自以为了不得,很少跟别人来往。
胡家裱褙店书香门第,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也是自以为不得了的一家。
胡家寿器店,京里的人没事儿谁也不会找上这一家!
胡家打铁铺,一老一少两个人,不知道从那儿来的,只知道那个少的是那个老的干儿子兼徒弟。
胡家油行,干这一行的滑得很,虽然大伙儿跟他都熟,但他让人摸不透。
胡家商行,做的是四方买卖,接触广,来往的人杂得很,北边儿来的药材商、皮货商,西边儿来的驼队什么人都有。
胡家大院,大户人家,那是以前,现在没落了,人还是不少,面子也不能不充,所以胡家大院在京里是妇孺皆知的,可是他们的先人究竟是谁,是干什的,这一辈的人不清楚,老一辈的知道得也含糊,十个人有十种说法。就这么十家!
老董道:“没有遗漏的了吧?”
驼老道:“我看是不会有了。”
老董道:“那就行了,您看咱们先从那一家着手?”
驼老沉吟了一下,抬眼望向凌燕飞道:“燕飞,你看呢。”
凌燕飞道:“这十家以前我连听也没听说过,我看还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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