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就这么跟澹台夭夭一起离去,此刻的他眼神凶厉黯淡,可不管他再有怨念悲愤,此时此刻都显得那么无用且痴心妄想。
可能是老天真得不愿让这对苦命人如此别离,喝下无数血液的澹台夭夭竟回光返照,她幽幽睁开自己的双眸,也渐渐打开了蜷缩的身躯。
“夭夭!”
安化侍见状喜极而泣,刚要继续给她喂血,澹台夭夭却抬手推开了安化侍的手腕。
“别费力了,我好不容易救了你,你可不能让我白救了。”
澹台夭夭的声音还和从前一样,之前的冷漠无情荡然无存,恍然间,安化侍好似又回到了太玄山巅。
“夭夭你别说胡话,我的血是宝贝,能救你的,你多喝点,再多喝点!”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我源炉已毁经脉寸断......温白书的境界本就高于我,我能够杀他......也全仗着魔祖这些年对我栽培有方......老祖知晓温白书不可轻信,向来也未给他真传......”
“别说他!省省力气,我背你走!”
安化侍此刻已经六神无主,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慌过,他很害怕即将发生的事情,虽说眼前的一切都这般残忍真实,可安化侍还是一点都不能接受,他想将澹台夭夭的身躯抱起来,却发现自己现在的力道简直小得可怜,倒是她刚刚蜷缩在怀中的两样东西掉落下来,安化侍搭眼一瞧,发现竟是那大帝舍利和三清古经秘笈。
“你的东西......我帮你抢回来了......今后你得好好保管......不能再丢三落四了......这些年你身边没有我......你也活得挺好的......今后你也得好好活下去......毕竟你这条命是我救的......算是你欠我的......我拼了命救下的人......我不准许他作践自己......”
“夭夭......你怎么这么傻啊!”
寥寥数语说了好久好久,澹台夭夭的脸色越来越差,安化侍也哭得近乎昏厥。
“安化侍......我死之后你得好好活着......有空去我爷爷坟前烧香祭拜......当初你杀了他......我应该杀了你报仇的......现在我短时间内杀不了你了......在我不来杀你的日子......你可不能随随便便把命交给旁人......你的命只能我来取,明白吗?”
“我等你......来杀我!”
安化侍咬碎牙关喊出这句话,澹台夭夭瞥了一眼大帝舍利和古经,下一刻露出一抹复杂又满足的微笑。
“我这辈子......算是对不起澹台世家了......可我对得起我自己了......我想过这一天的......死的时候身旁有你......不管是什么样的场景......我都觉得这辈子其实也不差......该放不下的我始终都放不下......仇也是......你也是啊......”
话未说完,人已断气。
香消玉损,尸体寒冰。
澹台夭夭,死了。
她说,该放不下的始终都放不下,仇也是,你也是。
他说,他等她来杀他,她不来,他不死。
在刚刚走过来时,安化侍已经预感到了现在,他本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可现在澹台夭夭就这样死在了他面前,他却前所未有的安静且镇定。
这种安静静的让人畏惧。
这种镇定蕴藏狂风暴雨。
可从表面上看,此刻的安化侍的确一派平和。
无喜无悲,五官松弛。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子,在溪水旁选一处松软的泥地,徒手挖坟。
两个时辰后,安化侍双臂鲜血淋漓,一处一丈见方的土坑成形,土坑里随处可见血肉指甲碎屑,还有淋淋洒洒的血迹斑斑。
安化侍此刻仿若毫无痛觉一般,他将澹台夭夭的尸身抱起,好生放入深坑。
埋土。
削木。
立碑。
血书碑文。
“安化侍挚爱亡妻澹台夭夭之墓”。
安化侍坐在坟前,盯着墓碑看了一天一夜。
这期间他什么都没有做,偶有修士凡人从旁掠过,见到他这般样子也都深感晦气,纷纷不予打搅,安化侍也纹丝不动,面目自始至终都古井无波。
他的眼睛里没有光了。
他的左侧嘴角也不再抿起。
第二日正午,安化侍将大帝舍利和秘笈收进怀中,转身走向温白书的尸身。
温白书的云戒已经被路过行人掳去,此刻尸身稍有腐烂,早已不复当年的儒雅风姿。
安化侍盯着他的尸体,下一刻啐了一口唾沫。
一口接一口。
就这样又啐了足足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