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自毫无理由却就这么出于某种妄想和习性而强加在所有这些影像上的一个空洞、全无实质的虚假名义…
就在这个刹那,某种知觉隐隐呼之欲出,阿杰恍惚间依稀感觉到让这一切影像得以呈现其中…而又无可名状…无可形容…不可能产生…也不可能毁灭…无所谓存在…亦无所谓不存在…的…曾被一个声音描述为“镜子”的…某种无所不在的…所在…
于是在这道绝无可能般不可思议的意象中,不知为何——此时亦已无需为何——阿杰不自觉间右手伸向已死在面前多时的珠玛的面颊,就在将触未触之际,凭空袭来一阵清风,珠玛的遗体立时化作一片烟尘随风散入虚空,如冰消雪融般须臾间消失无痕…
不知是不是幻觉,珠玛飘散前的瞬间,阿杰看到在他嘴角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为什么在此之前我完全、完全不记得这些…完全不知道有这些记忆存在…”渐渐减弱的异响中神志略微恢复的阿杰懵懵瞪瞪而又难以置信地问道。
仙子还没有作答,就听萨达说道:“你觉得你的记忆真是在自己控制之下吗?”声音如同来自一座深不见底的洞穴…
乍一听,怎么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问题,“难道不是吗?”可阿杰回答时却不知为何缺了点底气。
“那方才又是谁听到那个声音就开始魂飞魄散?”
见阿杰无言以对,萨达又逼问道:“就算先把这些意识中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放下不谈,那你告诉我,你自己这具肉身就真的在你控制之下吗?”萨达说话时一直都那么平静,即便逼问也不例外,而且这种平静显得有些奇怪,就好象他说话的对象不是个活人,甚至,像在和一个子虚乌有的幻影说话,而听者在这样的话音里似乎也无法再维持下意识中对自我存在的认定。
阿杰稍稍动动手指,抬了抬腿,“应该是吧。”不知为何,连这样的回答也依然不见信心。
“噢?这具肉体本身的生老病死、无常际遇真的由得了你?”
按照科达比那西的固有观念自动生成的反驳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阿杰自己否定了:这具肉身的开始就不是他能决定的,它的生长、衰老、死亡归根结底也是如此…乃至“生老病死”这四种现象的存在本身就不是他——或者任何科达比那西人——能控制的…
一念至此,阿杰心里油然冒出一个想法:“生老病死”虽然无法控制,但终究只是“现象”…而不是让这些现象得以成就与显现的“存在者”本身…
“科达比那西人几乎都是没有‘知’的,”仙子娓娓开口了,“一切科达比那西状态下的生命,在他们必须有以为的心识里其实有的只是、也只可能是‘妄认’,而不是‘知’。”
“妄认?”
阿杰一听这两个字心头微微一动,可又说不上所以然,只觉此说正与自己刚才的想法同源:“妄认”只在现象层,而无关“存在者”本身。
与此同时,他眼角余光看到黑衣老者面前原本背对着他的人们,不知何时都转了过来,此刻正面向珠玛飘散的地方一个个轻声诵念着什么,神色全无哀伤,只有一种深水静流的欣悦与肃穆,那吟诵汇合成的轻微声响仿佛比此时天上的无垠星海更空明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