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氏埋怨归埋怨,可她自己心中何尝又不是作此想头呢?
方才束氏还担心说得深了齐昉会懵懵懂懂难以理解,犹豫着不知用什么法子慢慢引导才好。
不想齐昉自个儿就已经想的很明白透彻了,束氏便想着,既如此,今日不妨再多讲些事与她听听。
束氏很是满意地看了齐昉一眼,示意齐昉做到自己身边,这才徐徐地开了口。
“不错,除了方才你所说那两点外,阿娘还另有一层考虑。你如今已满了十岁,过几年也要议亲了,这女儿家在家中娇养时自是千好万好,可嫁了人却是要实实在在过日子的。”
“咱们家你父亲这辈只有兄弟三人,我跟你大伯娘又都没有正经在婆母跟前侍奉过,你自是不曾见过外面那些那做婆母的手段,惯爱抬一个踩一个、打一个拉一个的,你外祖母这辈子可是在这上头面吃尽了苦头!”
提到母亲文老太太,束氏不禁摇头感慨,老太太虽说出身七姓世家文氏,又嫁进了七姓束家,照理说应该是门当户对,没的挑剔了吧?可她却不幸遇上了自己的祖母。
束氏的祖母是荥阳王氏的女儿,七姓间向来是相互通婚的,几乎都有点亲戚关系,说起来,她跟束氏那位嫡亲婆母玉真元师王氏同出一脉,论起辈分,王老太君还是王氏同族的姑母。
王老太君家世既硬,嫁入束家后又育嗣有功,先后生下七男八女,不仅傲视同辈妯娌,更是压得底下几个儿媳连大气也不敢出。
文老太太既非长媳又不是幺儿媳妇,性子还不够长袖善舞,夹在束家的一众媳妇儿中自是不够看的,因此她向来不受王老太君看重喜爱,吃了不少苦头。
轮到束氏嫁人的时候,文老太太便很以亲身经历为鉴。
当初她老人家挑中齐宽做女婿,除开齐家的门第还算过得去外,就是看上齐宽人品厚重,以及柳氏不是正经婆婆这条好处。
那时老太爷齐辅已经过世,大老爷齐守虽承了爵,但刚出孝期还一直没能补上实缺,齐家不过空有个国公府的名头罢了。
齐宽又是不能承爵的次子,若不是文老太太硬拿着齐宽进士及第,出身前程必不会差这点来做文章,说服了王老太君和齐昉外祖父,否则就凭当时的齐家,又怎能再娶到一个七姓世家的嫡女做媳妇?
束氏嫁入齐家后,这些年也正如文老太太当初所期盼的那般,与齐宽夫妻恩爱有加,只需面子上应酬柳太夫人一二,半点儿未曾受过婆母的磋磨,日子自是过得十分舒心顺意。
只是齐宽性情淡泊,并不热衷仕途权势,这些年未能如王老太君所愿,在朝堂上帮扶回馈到束家,束氏的两个嫡亲兄第又都是才干平平,在家中说不上话的,可怜文老太太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要时常遭受祖婆母的白眼冷遇。
束氏强压下心中对母亲的愧疚,越发语重心长的对齐昉道:“等你嫁了人,虽说自有家世嫁妆做你脸面,可若再与能娘家众兄弟姊妹交好,便更能平添几分助力,也好叫婆母在众妯娌间高看你一眼。”
“可惜阿娘的肚子不争气,你只阿貘一个亲弟弟,他又比你小上许多,因此你更要与家中的姊妹们好好相处才是,待她们来日嫁入高门,自会是你的依仗。”
“倘若今日八姐儿真因你之过受罚,而你这始作俑者反倒毫发无损,这叫旁的兄弟姊妹如何看你?”
“何况你这一去就是三年,与姊妹们朝夕相处的时日本就所剩不多,出嫁后便要各奔前程,如今更要好好珍惜才是。”
齐昉不知外祖家还有这么一段纠葛,自是不明白文老太太、束氏母女在这个问题上的执念担忧。
听得束氏的话,她不由十分惊讶,阿娘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在责怪自己不懂事呢,怎么忽的就觉着自己可以嫁人了?这跨度着实也太大了些。
只是齐昉实在做不出那等少女含羞的扭捏之态来,她不得以只好拿出装可爱孩童的看家本领,将一对白胖爪子托在下巴底下,皱起鼻子看向束氏,满不在乎的抱怨道:“您说的我都知道,况我一向与四姐姐八妹妹都要好的。阿娘您也真是的,怎的突然就谈起女儿的婚事来,我如今还小呢,且还要再吃喝您几年的,您可别想着早早将我打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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