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一句,当他自己是空气。
“怎么回事?”魏王追上前。
漆黑的夜里,魏王进了容景睿的屋子。
容景睿微父亲倒上一杯水,“是公主做的,大概是报复我,小时候那一记。”
魏王蹙眉,“是白馥?”
“是她。”容景睿点点头,继而坐了下来,“不过父王可以放心,她什么都没干,只是在我屋子里转了一圈就走了,算是羞辱我。”
“简直胡闹,身为女子竟然这般不知廉耻,堂堂大殷的公主,金枝玉叶,深夜里来到陌生男子的房间,还、还转了一圈?实在不像话!”魏王愤怒,转谁的屋子不好,非得转他儿子的?这宝贝儿子还好没什么伤着,否则他岂能善罢甘休。
不过魏王回过神来,借着烛光细细审视着自己的儿子。
容景睿生得好,眉目间有当年他母亲的影子。只不过他不笑,不管你们做什么,他都不会笑。这么多年来,身为父亲也没能见到儿子一笑。
“父王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容景睿问。
“白馥见过你吗?”否则怎么会找到驿馆里来寻仇?
“白日里见过一回,她偷了我母亲的遗物被我抓住。”将墨玉扣子放在案上,他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起身就往床榻而去。
“景睿。”魏王道,“有时候人不得不做出牺牲,这种牺牲是必要的。其实对于男人而言,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早晚也是要娶亲的。”
“但绝对不是她。”容景睿坐在床榻上。
魏王蹙眉,“为何?她也是女子,虽然娇惯了一些,但毕竟是天之骄女。你要知道咱们此次进京,恐怕是有来无回的。”
“我知道。”容景睿翻身躺下,背对着外头。他不想多说一句,又好像实在表示,我意已决不容更该。
“你好好想清楚,白馥虽然刁蛮任性,可她这个年纪正是芳华正盛之时,少女之心懵懂异常。如果你能把握得住,也许是很好的机会。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皇帝已经发现了诸王的蠢蠢欲动,这两年一直在不断的削弱地方势力,所以诸王此次进京不但是为了贺喜,也是为了与皇帝一争高下。”魏王深吸一口气。
容景睿睁着眼睛,听着父亲的话语。他什么都知道,可他什么都不愿多说。他能筹谋,能计策,可如果要拿白馥作为筹码,他突然有些厌恶。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那个惨死的女子。
见容景睿不搭腔,魏王只能暂时作罢,“你好好想想吧!不过一个女子罢了!若是大业可成,父王可以为你挑选更好的女子。”
“父王真的爱过吗?”他突然问。
魏王的身子微微僵直,“问这个做什么?我说过,不要沉溺于儿女私情,那对你没好处。”
“其实父王心里很清楚,你的心里始终只有你自己,所以——”
不待容景睿说完,魏王已经抬步离开,“你好好歇着,好好想一想吧!”
容景睿长长吐出一口气,仍旧没有转身。他对女人有很强的抗拒,尤其是见惯了王府后院的那些女子。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为的就是所谓的荣华富贵。那些女子,何曾真心的爱过自己的父王。如果父王一无所有,谁还会不离不弃呢?
约莫都不会吧!
如果女人只是附属品,那自己的母亲又算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去追究这些似乎没有半点意义,因为死去的母亲不可能再活过来。她被冠上了邪恶的罪名,却把一个男人最完整的爱,一起深埋在泥土里。
如果不是光辉过后的短暂,他觉得此刻的父亲,不可能对他如此。
白馥!
口齿间咀嚼着这个名字,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能把天都捅一个窟窿的女子,就目前来看似乎并没有多少恶意。她所谓的侮辱,似乎只是想让他笑。
笑是什么?
他在别人的脸上见到过,但对于自己,那是一种奢侈。一潭死水,如何能掀起波澜?
白馥回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前来探视的皇帝,乍见白馥一身狼狈,当下愣住。白馥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就该在外头换了衣裳再回来,奈何她一着急也没顾上。
“你这是怎么回事?”皇帝黑着脸,坐在那儿眸光凛冽,“谁欺负你了?”
“父皇此言差矣,如今谁还敢欺负馥儿?”白馥换好衣裳,笑嘻嘻的凑上来,“父皇怎么想起来看我?”
“今儿个一天都没见着你,怕你折腾,干脆过来瞧瞧,实在不像你的个性。”知女莫若父,自己女儿什么德行,皇帝当然是清楚的。
白馥笑道,“馥儿可没有折腾,父皇莫要小看人。”站在皇帝身后,她轻柔的环上皇帝的脖颈,将下颚抵在皇帝的肩胛处,“原来在父皇眼里,馥儿就是个捣蛋鬼?馥儿除了不会女红,如今还有什么让父皇不满意呢?”
“说吧,你方才去哪了?弄得这么湿哒哒的回来?”皇帝道,“不许瞒着,你知道父皇的性子。”
“父皇又威胁我!”她松了手,不悦的撇撇嘴,每次都威胁着要拿她身边的人开刀,实在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作风。深吸一口气,白馥随口便道,“我去了一趟驿馆。”
“去驿馆作甚?”皇帝想了想,“驿馆里住着的,似乎只有魏王。”
白馥笑得凉凉的,“父皇怎么忘了,还有魏王四公子,容景睿!”
皇帝先是一怔,而后才想起来,白馥不说,他都给忘了。早前这容景睿和白馥,可是有过节的。这丫头的心眼,果然比针鼻儿还小!
皇帝轻咳一声,“你去找他麻烦了?”
“当然,有仇不报非女子。”白馥倒上一杯水慢慢啜饮,“父皇觉得不妥?”
“可你怎么如此狼狈的回来?你打不过人家?”皇帝煞有其事的问。
白馥杯盏落下,一脸愠色,“父皇未免太小看馥儿,我可没有吃亏。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洗澡呢!哪能打得过我。”
“哦,洗——”皇帝骇然瞪大眼眸,“你说你看到四公子洗澡?”
白馥蹙眉,“我在军营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洗澡,父皇何必大惊小怪。”
“你别扯话题。”皇帝揪着白馥的手,一本正经的问,“父皇问你,你看到什么了?”
白馥盯着自己不怀好意的父亲,“父皇希望我看到什么?”
皇帝挑眉,“说清楚点。”
“肌肤触感很好。”白馥没个正形,“摸上去滑滑溜溜的,手感不错。”
“还有呢?”皇帝凝眉,这丫头——唉!
“还有就是身段极好,有肉的地方有肉,不该长肉的地方平坦而紧致。”白馥笑得坏坏的,“父皇,你还想听什么?”
“你是怎么认出他的?”皇帝问。
白馥道,“这还不简单,靠脸呢!父皇难道不知道,这容景睿生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这京城里怕是都找不到第二个,如此风华绝对的男子。”她用手肘忖了一下皇帝,“父皇,你是不是有些心动?那个父皇的后宫,是不是近来都——”
“混账!”皇帝低斥。
白馥撇撇嘴,一脸委屈,“开个玩笑而已,父皇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你很喜欢他吗?”皇帝黑着脸问。
“这么好看的男儿,谁见了不喜欢?全京城的女子,怕是都要趋之若鹜了。”白馥扯着唇,这男人就是个祸根,自己混迹军营那么久,薄雾氤氲之中还差点没把持住,遑论旁的女子。
这男人,怕是不敢要的。
有毒!
皇帝也不多说什么,起身就往外走。
“父皇,您不再坐坐啊?这么急着走?”白馥问。
“朕觉得,有必要帮你做点事。”皇帝意味深长的望着自家女儿,这丫头野了那么多年,如今还在军营里混了那么久,皇帝一度怀疑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嫁不出去。
这倒是个头疼的问题,不过——皇帝望着白馥,笑得让她心里发瘆。
等着皇帝离开,黑狐凝眉,“殿下您有没有发现,皇上有些不太对劲?尤其是最后那个眼神,看殿下就跟老太太挑白菜似得。”
白馥摸着自己的下颚,细思皇帝临走前那句话,心里也跟着发毛,“看样子,父皇是觉得女大不中留。”
黑狐一怔,“殿下的意思是,皇上要给殿下指婚?”
“父皇什么都干得出来。”白馥鼓着腮帮子,美眸微微眯起,“难不成要给我凑个欢喜冤家?”
“殿下是说,魏王府四公子?”黑狐揉着眉心,“殿下是不是真的看上他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白馥回头望着黑狐,“你是不是也怕我嫁不出去?”
黑狐慌忙行礼,“卑职不敢,卑职的意思是——”
“或者,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看上了容景睿,当时那么好的机会,就该让他成为我的人。”白馥挑眉。
黑狐扑通跪地,“卑职不敢,殿下恕罪。”
哪知白馥转身,顾自絮絮叨叨的往床榻走去,“这么想也对,话说我当时怎么就没睡了他?这么漂亮的大美人摆在跟前,我竟然做了一回柳下惠,果然是定力越来越好。”
黑狐唇角直抽抽,她只想说:卑职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看这情况,咱们殿下似乎有些少女心萌动,只不过自己还未知晓罢了!
皇室里的公主,到了十五六岁早就嫁人了,何况白馥生得极好,早该嫁人了。可惜皇帝对这个女儿寄予厚望,若不是如今朝局动荡,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可他这么想,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顺着他的心思。
白馥一觉睡醒,就听得外头乱糟糟的,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眸喊了一声黑狐,“怎么回事?”
“殿下您醒了!”黑狐慌忙让人伺候着更衣,“出事了。”
“还能出什么事?”白馥的起床气本来就大,“扰我睡觉,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怪我不客气。”
婢女端来漱口水,白馥闭着眼睛漱口,实在是困得很。从军这一两年,她好久没睡过舒坦觉了。回了宫还不让睡觉,她没暴跳如雷已经算克制。
“皇上赐婚,让殿下——下嫁魏王府四公子。”黑狐低低的说着。
漱口水在口中,突然被白馥“咕咚”一声吞下咽喉。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四下陡然一片寂静。她把漱口水喝下去了,然后还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她的皇帝老爹,真的把她嫁出去了?
父皇一晚上就做了决定,然后把她像包袱一样,丢出去?
“殿下?”黑狐战战兢兢,“殿下您没事吧?”
“嫁给、嫁给容景睿?”白馥没能回过神来。
黑狐颔首,“是、是的。”
白馥还穿着寝衣,骤然推开众人疾步朝着寝殿外头走去。今儿个阳光极好,白馥觉得有些刺眼,下意识的别过头,以袖遮目,避免阳光对眼睛的直射。
“殿下,殿下您还没更衣,您要去哪?”黑狐急问。
“圣旨呢?”白馥问。
“皇上已经让人送去了驿馆。”黑狐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深吸一口气,白馥揉着眉心,“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的,是想挨打吗?”
黑狐慌忙行礼,“卑职不敢隐瞒殿下,实在是这事——圣上让总管大人亲自去驿馆下旨,谁知四公子不答应。皇上动了气,这会子扬言要杀了四公子呢!”
白馥扯了唇角,“不答应?为何?”她打量着自己,“我这燕亲王配他难道还不够资格?他一个魏王府四公子,好大的口气。让父皇教训教训他也好!”到底是女子,被人这样拒绝实在没面子。
“可是皇上是真的生气了。”黑狐压低声音,“人都绑起来了,如今就在天牢反省。如果还不改口,只能等着明日午时,推出午门斩首。”
眉睫陡然扬起,白馥一愣,“父皇来真的?”
不过也不足为奇,对于她的事情上,父皇哪次是开玩笑的?然则容景睿生得这样好,就这么死了,那自己的脸可就丢大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皮,白馥揉着眉心,“更衣,我要去一趟天牢。”
“殿下去探监?”黑狐一愣。
“我去睡了他!”白馥一本正经。
“啊?”黑狐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