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秦妈妈的态度就变得很好了,对着她笑,还摸她的头,她很开心,想去找秦殊的时候,发现秦殊在看书,她想起秦妈妈的话来,最终还是没有去打扰秦殊。
她折回自己家,把地扫的干干净净的,等妈妈,这好像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了。
可是一连等了好几天,没有等来妈妈,等来的却是福利院的人。
她的年龄已经到了接受教育的时候了,可是又不到独立的时候,一个小女孩,一个人在家里,邻里都不放心,加上她母亲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回来,大家都觉得,送福利院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小小的陆仲颜根本没有决定的权力,她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秦妈妈,没想到,秦妈妈也说:“仲颜,你跟着这几个叔叔阿姨走吧,他们可以给你住的地方,给你饭吃,还能让你跟别的小朋友一样去上学,你不想吗?”
被一群大人围着,小女孩的表情是有些惶恐的,四下里扫,她想找秦殊,想听听秦殊会怎么说,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已经过分依赖他,她怎么可以在没有看到他的情况下就走?
那一天,秦殊回来之后,听到的是陆仲颜又闯祸了的消息。
她死活不愿意走,居然用指甲抓花了一个女人的脸,而那个女人恰好是福利院的副院长。
没有人喜欢不听话的,闹腾的小孩,当天所有人颓然放弃了说服她的事情,秦殊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下晚自习回来之后,十点了,他坐在桌子前,又看不进书了。
他硬着头皮走出房间,秦妈妈拎着便当盒要往出走,他叫住了,“妈,你这是干嘛?”
“给仲颜送点儿吃的过去,今天被这小丫头给我气的,吃饭没叫,唉,还是年龄太小,我也不忍心不管。”
他说:“我去吧。”
“你还要看书呢,”秦妈妈摇摇头,“我去就好。”
他走过去有些强硬地抢饭盒,“我这会儿看不进去,想活动活动,学习也要劳逸结合,不然效率会很低。”
秦妈妈拗不过他,这才把饭盒给了他。
他敲响隔壁的门,陆仲颜开了门,他进去发现房子一片黑。
“怎么不开灯?”
陆仲颜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好像没有电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蜡烛点上的,在客厅,一点微弱的光,他把饭盒放在茶几上,“给你,吃的。”
她没说话,也没什么积极性,缩在沙发上成一团,看着烛光。
他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了,“快点吃,吃完了就睡觉。”
她问:“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他怔住,继而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他们是大人,不会跟你计较。”
她缩了缩,“我想懂事一点……他们非要带我走,还说我妈妈不会回来了。”
他心口有些闷,揉揉她的头发,“那些大人是为你好,你该听他们的话。”
“我妈妈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他低下头,他无法回答她的问题,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安静了没几秒,起身爬着,缩到了他怀里,抱着他,贴着他胸膛,好像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她觉得安全的地方,秦殊心里更难受,抱紧她,安抚地道:“你不要想那么多,明天那些人还会来,你就跟着他们走,等你妈妈回来了,你还可以回到这里的。”
她小小的身体动了动,“那我走了,还能见到你吗?”
他笑了一下,心底莫名的有些酸涩。
“当然可以,我会去看你。”
陆仲颜很听秦殊的话,第二天,真的去了福利院。
可是,秦殊的诺言并未兑现,因为高三繁忙的学业,他再也没能抽出时间来去看陆仲颜。
那时候一切还算简单,想起陆仲颜心底是有些怅然,毕竟他带着她这么久,离开了难免会想念,他原本计划高考结束之后去看看她,可他没想到,在那之前,一个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消息就传来了。
那家福利院的一名负责人被曝光利用职权之便,虐待儿童,福利院里面十多个孩子都被不同程度地虐打过,大多数孩子忍气吞声,而最终曝光却是因为陆仲颜。
后来警察说,大多数小孩子在挨打的时候都是忍着的,可是陆仲颜的性子却忍不了,甚至还想要反击,用牙咬,用指甲抓,所以激怒了对方,对方下手就失了轻重,陆仲颜被生生打断了两根肋骨,事情闹大了,这才暴露出来。
秦殊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很安静。
他的小女孩,那么小的年龄就遭受了那种暴行,她的脸还是肿着的,额角贴着白纱布,看到他,目光有些呆滞。
他有些莫名的心疼,坐在病床旁边,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你不在。”她突然开口说。
他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心里更加难受,薄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等我高考结束了,我会常来看你。”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艰涩。
那一天,秦殊是逃出医院的,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仲颜好像变成了他的一种义务和责任,好像就是没办法放着她不管,可平心而论他为她做了什么?也并没有,他还有自己的生活,秦妈妈说的是对的,他多少应该先应付好自己的事。
到高考,他没有再去看过她,只是听说,听说陆仲颜回到福利院之后,脾气变得更糟糕了,没办法融入集体,跟那些小朋友都没法好好相处……
陆仲颜上学也有段日子了,脑子不算差,可是因为性格的缘故,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秦妈妈总是在吃饭的时候满怀感慨地说这些事情,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被人们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未婚先孕又撇下孩子的母亲。
福利院假借慈善之名却有着变态虐待倾向的员工。
被抛弃的,被打的小女孩。
高考结束,报完志愿的那一天,秦殊又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陆仲颜的母亲死了。
在市里面一家夜总会里,死相很不雅观,全身赤裸,谁也不知道她是得罪了什么人,遭了这样的罪,小区的人谈论的时候带着八卦的口气,末尾总是缀上一句:“真是可怜了仲颜那孩子了。”
那时候,秦殊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说不清,明明陆仲颜并不是他的亲妹妹,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心底里总是挂念着她,放不下她,他打听到了学校,然后就在校门口等她。
放学的铃声响过很久,学生们都走的稀稀拉拉的时候,他才看到她,他的小女孩,形单影只,一个人,走在路上,低着头,孤单的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就在那一刻,他做了个决定,没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呢,他还是会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他会在她身边,守着她护着她,他要变得强大起来,足以保护她。
……
秦殊在楼下,靠着车,想起那些很久远的事情来,有些恍惚,抬头不经意一瞥,发现陆仲颜已经下来了。
她也看到他,但表情明显不悦,拧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他打开车门,“跟我去医院吊针。”
“我不要。”
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往车里拽。
“你干嘛,我今天还有工作的!”她挣扎起来,“你不就是想给秦慕要休假,行啊,让他休吧,可我还有事……”
他一言不发地把她往车里塞,动作粗暴,丝毫不温柔,她也来了气,可是病怏怏的身体并不给力,居然没能挣扎开,就这么被他塞进了车里,按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又低头俯身给她系安全带。
距离极近,她闻见他身上及淡的古龙水味道,有些恍然。
他的衣服皱巴巴的,那是因为昨夜一夜没有回去,他这样的洁癖居然也忍了,她模模糊糊地想着,他系好了抬头,温热的吐息掠过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