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纨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这主意忒大,为求稳妥,还是等到晚上了才行事。
黛玉仍住在稻香村里她常住的那间屋子,墨鸽儿同辛嬷嬷陪着,她两个一日未见妫柳,又见黛玉面有忧色,心下也不安起来。虽不闻黛玉细说,晚间仍是坚持要在屋里上夜,黛玉也只好应允了。
李纨进了珠界,把当日所得五行傀儡都拿了出来,长叹一声,携了阿土进了络玉十三境,到一宽阔处。将当日所附的傀儡祭炼之法玉简取了出来,又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
这五行傀儡不是锁灵傀,没有拘个灵来就能附神这般便当。到底这些不经祭炼就已经个个金丹道行了,也不是随意什么灵都能驱使的。是以,大千阁的这些精品傀儡,要想用起来如臂使指,只有一个法子——祭炼。
李纨先依玉简所言,用些青玉赤石布了三个连环阵,将个三寸来长的土行傀儡置于三环相交中心,自己先在一环圆心处坐下,一挥阵旗,法阵启动。便收敛心神一个个法诀接连不断得打出去,每打出一个法诀,阿土身上便多了一层光晕,直到整体莹光如珠,李纨又赶紧腾身往另一处圆心换坐。
仍是整套的法诀,这回却不是往阿土身上招呼了,只见李纨所在阵环渐渐旋转起来,越转越急时候,李纨自眉心逼出一滴血来,乘着旋势飞入阿土顶心,苍白的傀儡面上忽然似有人气,渐渐生出血色来。
李纨又转去剩下一个阵内,控制着神识如云层裹日,将阿土整个裹住,再自表及里,层层渗透进去,最后聚至阿土灵台汇合。就是此刻!李纨一声轻叱,将自己神识即时收回,同时把遍布阿土整身的那薄薄一层神识生生撕离出去留在了那里。
三圈法阵同时嗡嗡作响,一道道光流沿着曲奥的纹路流向三者相交之处,渐渐那光晕凝聚如有实质。阿土也在这光流中快速旋转起来,每转一圈,那光晕便单薄一分。待光晕散尽,阵中的阿土已不复刚才三寸长短的傀儡模样,只见其面色如常,两眼有神,却是个活生生的修者。
阿土向前两步,冲李纨作揖道:“见过主人。”
李纨此时细察,只觉这阿土一言一行乃至一动念,都恍如出自自身,方知这需心、灵、神三元合一的祭炼术法之妙。
李纨点点头道:“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记得隐藏行踪,从前你亲自锁灵的那个锁灵傀如今似为人所破,我不便四下行走,你去好生查探一番。”
阿土道:“锁灵傀若有失,我为其命主该有所觉。恐怕是因这珠界相隔,才不能感应。”
祭炼过的傀儡本就如命主分身,与命主感应想通,他此时所言确与李纨心中所想并无二致。只李纨尚不能立时谙熟心感之窍要,又多嘴吩咐几句往后可落脚处等话,才与阿土一同出了珠界。出来便不见阿土踪影,李纨却能感知到他转瞬便已到了林府某处,凭其所感,这地方应当便是妫柳与人激战之地。
阿土往下一落,人在半空中伸手一挥,就自空中捞出一个乾坤袋来,正是妫柳所佩之物。他一样出自大千阁,见了这东西心里一动,就见摊开的手上多了个人偶傀儡,恰是妫柳模样。李纨在屋里遥感其形状,一时也目瞪口呆。
阿土心念传来,原来这锁灵傀因锁了灵于其内,若受重创灵体分离时,便会启动存身自保诀,缩了形装到随身储物袋中自动隐形。其所在位置只有命主能感知到。也是大千阁制作这锁灵傀时候的一项秘术,省得不小心便宜了谁去。
李纨这下尴尬了。那边黛玉正伤心焦急不见了妫柳,如今这妫柳眼见着是找到了,可此妫柳非彼妫柳。虽锁灵傀无灵时亦可供驱策,可两者用起来差别可就大了。且锁灵傀锁灵后都只余傀儡中自存记忆,哪怕如今立时另外寻个妖灵来相附,也不是黛玉的那个“柳儿姐姐”了。
因锁灵傀灵体分离后所存记忆仍是最初那段,并不会将中间锁灵时的记忆一并保存,那段记忆,只归所锁之灵所有。这也是为何当日那许多妖灵自愿锁灵为侍奉傀儡进大千阁听用的缘故。因此,就算这会儿李纨重新给这具傀儡引灵,仍取名叫做妫柳,这妫柳可仍认黛玉为主,却不会记得曾经同黛玉的主仆情分了。
这可如何是好?李纨思来想去,唯有据实相告。
黛玉大半夜听了李纨一通说法,直疑身在梦中。“妫柳……不是个真人?”
李纨有心说傀儡,可这傀儡还真不是这里的人偶可比,想了想道:“这是另一个修真界中的神通,他们那里的修者能用天地间的一些天材地宝炼成人形,也能行走言语,可供使唤。若能引得灵体来附,就几乎与真人无异了。只那灵乃附灵,或者因故脱身而去,徒余人身,便已非从前之人。”
黛玉眼泪滚滚而下,“柳儿姐姐这是……这是……没了?……”
李纨想了想道:“这要看你怎么想了。若你认定要那人形配上那附灵,才算个妫柳,那如今两相分离,确实是……不会再有了……”
见黛玉哭得止不住,赶紧又道:“你若认当日这段主仆情谊为妫柳正身,那或者还有一丝希望,因那附灵脱身后却全存了从前诸事的,若能再见,她自然认得你。”
只是那妖灵回复元神,这一段“妫柳”经历,不过如人转世百回中之一遭罢了,自然与那全心全意只活在那一段岁月里的“妫柳”又不相同。只这话李纨却没有再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