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国主急病,圣上遣了林如海前往探视,这也是唯一一个被让到里头去的登门访客。出来后赶紧先进宫回禀,心里却总觉着那老头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好似愤恨又似艳羡,又有些心虚和得意的意思,定是自己眼花了!
皇帝让宣了林如海进来,信王也在,见了就笑道:“还是皇兄的主意正,你没看水溶他们连门都没得进!怎么样?那寻小子还撑得住吧?”
林如海礼也没能行完,就被小太监搀到一旁坐了,这帝师之名可不是白给的,见皇帝都有座儿。虽信王是笑言,他心里也知道恐怕皇帝也最着紧这件事,便道:“臣今日倒是进去看了一回,南诏国主尚在昏睡中,只早前传言说水米不进的话恐怕不尽不实。从抱病起至今,也有几日了,若真是水米不打牙的,绝不会是如今那样气色。
老臣特凑近了细看过,其神色如常,气色比寻常人还要好些,气息匀稳,就如熟睡一般。实在看不出什么大症候来。只是凭人如何呼唤,都不见清醒,也实在奇怪。”
皇帝听了这话略放了心,他知道林如海精细过人,既然他这么说了,想来无误。只这么长睡不醒也不是个事儿啊,又把那头把太医院的人都轰出来的事说了,道:“那个国师究竟是何身份?”
林如海道:“他自称是南诏国护国巫族的族长,时任国师,随行人等也都识得。只此前臣在南诏国与寻瑎见过几回,并未见过此人。此次一同北上进京,一路上他只随侍在寻瑎左右,也并未听寻瑎提起过国师身份。究竟如何,老臣也不敢断言。”
皇帝便问:“这国师会不会对寻瑎怀有异心?”
林如海想了想摇头道:“若他想要对寻瑎下手,此时便不该出头才是。”
皇帝闻言也点头。
林如海又道:“臣观寻瑎如今情状,或者同他们南诏国所习巫术有关。”
皇帝一惊,沉吟片刻道:“你是说他走火入魔了?”
林如海一笑:“老臣也是浑猜,因那国师总说护法等话,且又自称巫族,倒也说得过去。”
皇帝不由得想到了此前大闹京城的马道婆一案,这事儿说起来同林如海也还沾点干系。遂把当日统筹此事的一名老太监叫了进来,让他把整件事情细说给林如海听了。林如海早先已经从墨鸽儿和妫柳处得着过信儿,知道当日有人魇镇贾宝玉同凤姐却被反噬的事,倒是后来因忙着南边民乱和上京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马道婆之事却并不知情,如今听皇帝跟前这心腹太监一通话,前因后果皆明,叹道:“世上竟真有此等异事。”
皇帝也心有余悸:“如此怪力乱神,实在让人心惊。”
林如海想起从前在南边时常听妫柳说的那些奇事,遂笑道:“圣上且安心,这天道流转,没有一家独大的道理。那等邪术若真是没个压制的,这世上也早不是如今情状了。凡人凡事,天人天事,多行不义必自毙,也是理数使然。”
皇帝早细想过此事,若真有那等邪术高手在世,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家手下赴死的道理。且据那些看押的狱胥所言,那马道婆一样要饮食瞌睡,被扣押了自知无望也是哭闹哀求并用,并无特异于常人处。倒是临死时候下了什么咒术,据清虚观的老道说那也是要乘人之危的,不过是加深因果报应的法子,虽属阴狠,却也不能随意加害了人去。
故此番听了林如海说天道自衡的道理,深以为然。只这眼前寻瑎一事竟无法可想,那个自称国师的已经给南诏国如今代掌大权的大将军王送了信去,又不要太医登门,如今这头能做的也唯静观其变而已。便索性把心思都放到清查境内洋商洋人的事上,倒颇有所得,却都是后话了。
又说苍朴道人听说南诏国君急病,太医院束手无策,之后又传出什么国师巫术的话来,也有两分心痒。只寻瑎到底是一国之君,这时候太过热切未免落人口实,便一心等着宣召,他想着这些神妙难解之事,论来大概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了。
哪想到等了三二日却不见动静,最后却派了林如海前往,然后就不闻音讯了。苍朴道人十分错愕,又想起吴家如今对贾家很是上心,尤其对林如海这个贾家姑爷十分忌惮,若是照着此前自己的测运来看,似乎吴家此举有些小题大做了。想了一回,忽然心里没底起来,便让两个徒弟把自己的几套罗盘定尺都取了出来,想要细算一回。
吴家推算起来仍是富贵无两,只贾家却有些不明起来,连试了几回,都是如此。又试着推算林家,哪知道算到一个肯节儿上就算不动了。只道自己力有不逮,左右林家连个子嗣都无,倒不必特别费心,便仍回头去算贾家的运势,几回所得之象都是云里雾里,别说解了,连看都看不明白。
两个弟子先见自家师父今日摆出偌大阵势,有心在边上侍奉着多体悟几分,哪想到几下后就见师父额头上开始冒汗,紧跟着面色也不好起来。不由得有些担心,趁苍朴道人推算的空当儿就劝道:“师父,先歇一歇吧。”
苍朴道人把手上的东西一扔,长叹道:“这贾家还真是奇了怪了,今日竟算不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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