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阴霾也随即烟消云散。
这对年轻的情侣沉醉在你侬我侬的爱意之中,自以为外人皆是浑然不觉,却没想到不远处有一双深眸已观察了他们良久。杨广因为对女眷间的话题了无兴致,整个晚上时不时地就将目光投向夏蔓,片刻前他发现她的脸色突然出现了变化,微带羞赧却又流露出柔情蜜意,如沐浴着朝露的粉色月季一般。于是,杨广顺着夏蔓的目光望去,顷刻之间便撞破了那屏风上的风花雪月。
杨广的心底仿佛被月季的刺扎伤了,全身只剩下麻木的感觉,他忍不住微微牵动着嘴角,划出一丝极不自然的僵硬弧度,隐在案下的双手也紧紧地攥握成拳,手心之处一片寒凉。下一刻,正当众人无言之时,高傲的晋王殿下强压住心中醋意,冷淡而悠然地开口道:“四弟,你和王妃可要努力了,瞧我和阿芷都已经有两儿一女了。”
杨秀沉醉在与夏蔓的互动中,对杨广的话置若罔闻。长孙蓉顿时察觉出问题,赶忙在案下捅了捅丈夫的大腿,同时从容地把话接了下来:“这种事情不能急,还是得遵循老天爷的安排,晋王和王妃的好福气,那是我们旁人艳羡不来的。”
杨秀被捅得回过神来,听到长孙蓉的话,方知自己被点了名,忙不迭地憨笑几下,然后顺着长孙蓉的意思道:“嗯……是,是……蓉儿说得对……”
长孙蓉有些尴尬,一颗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再看杨秀和夏蔓的样子,当即一切了然于胸,为了替那二人做掩护,她只得硬着头皮又打了几句圆场。在蜀王妃的三言两语后,宴席间觥筹交错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杨秀当自己与夏蔓的秘密唯长孙蓉一人知晓,遂对片刻前那段插曲也没有在意,他继续看着夏蔓,神思一转,忽然勾起一抹带着邪意的笑容。接着,只见杨秀故意挺直身子,向夏蔓抖了抖眉峰,明显是想要索取回报。
夏蔓先是羞涩地摇了摇头,但心爱之人却是一动不动,一副誓不罢休的姿态。于是,她又环视了一番左右,见帝后正与两位王妃相谈甚欢,便暗暗地壮了壮胆。夏蔓颤颤地移动着影子,几次交错后仍是对不准位置,她只得瑟瑟地缩回了脑袋,可杨秀仍是不依不饶,不停地挤眉弄眼。心急之下,夏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一探头,那樱唇的倩影恰好覆在了少年的唇边。心喜之余更是惊惧,生怕自己的异样被旁人看到,少女慌忙低下头来,故意装出一派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一番情景又被杨广看得一清二楚,他不由地身子一僵,双手微微地颤抖起来。萧媺芷默默地瞥了一眼身旁之人,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丈夫不悦的情绪。作为这个男子的枕边人,哪怕只是他身上最微小的细枝末节,也逃不过自己的眼睛,循序渐进地,聪明的晋王妃也将家宴中的暗涌收入了眼底。
看透一切的萧媺芷依旧保持着平静,她自然地向杨广靠近了些,然后轻轻拉过他的手,就这样无声地陪伴在丈夫身边。幸有娇妻在侧,晋王那颗局促不安的心才渐渐稳定下来。
帝后二人倒是完全没有发现几个孩子的异常,皇帝指点着蜀王夫妇,向皇后耳语了几句。随即,独孤皇后的脸上泛起一丝忧色,忙看着蜀王妃,关切地询问道:“蓉儿,听说你生楷儿的时候很不顺利,现在身子可养好了?没落下什么病根吧!”
谈起这个话题,长孙蓉难免有些心怯,脑中顿时如轰雷乍响,不禁脸色一变,她嘴角凝结着一抹怪异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我现在的身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硬朗!”
杨丽华感觉出长孙蓉有些不妥,只道她是受杨秀和夏蔓二人影响,心中不忍就替她掩饰了一句:“可别说,经皇后一提,我倒是觉得蓉儿的气色不如从前了,一定是带孩子累的,你可得好好补补身子。”说完话后,她不禁下意识地往杨广那边望了一眼,见晋王夫妇竟也是面含异色,于是隐约间洞悉了一切。杨丽华知道根源所在,淡淡地扫了一眼对面的杨秀,然后便吩咐夏蔓去取袍子,以此将她支走了。
杨坚听过女儿的话,又和身边的皇后低语了一番,眼下他正将目光投在长孙蓉身上,和缓地嘱咐道:“宫中还有野生紫灵芝,等明天让人拿些给蜀王妃。”
杨秀自夏蔓离开后,便一直耷拉着脑袋,满面怅然。长孙蓉不禁也暗暗失落起来,但此刻她又努力调动着情绪,挂着笑容对帝后感恩道:“陛下和皇后如此关心,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这时,已经心情缓和的杨广把话接了过去,只见他声音朗朗地对父母宽慰道:“陛下和皇后也无需太过担心,想当初阿芷生阿昭时,也是颇不顺利,后来生暕儿和暄儿时就容易多了。”
萧媺芷的眉梢拂过一抹淡雅之色,跟在丈夫后面,附和道:“是啊,是啊,长孙王妃不必多虑,我那还有些补身体的方子,你去我那坐坐,我抄给你。”
长孙蓉见晋王夫妇如此热情,只得尽力开朗道:“我倒确实是想去萧王妃那坐坐,看看几个孩子,也希望王妃能传授我一些带孩子的经验。”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经验,阿昭还是皇后帮我带着呢!”萧媺芷自谦道,她随即笑吟吟地看向独孤皇后,不由灵光一闪:“不如赶明儿我们把孩子都抱到皇后那,一起去热闹热闹。”
独孤皇后听罢,顿时来了兴致,连连称好:“我看行,你们年轻人不会带孩子,都该跟我讨教才对,看看我把他们哥儿几个带得多好!”
“皇后啊——”杨坚忍不住笑了笑,他眯着双眼,对独孤伽罗指点道:“说起来,朕倒觉得你最近有点偏心哦,是不是只顾着照看阿昭,忽视了我们的谅儿!”
独孤皇后斜目瞥了杨坚一眼,同时冷声斥道:“那谅儿也不小了,哪还能天天搂在怀里!”
杨丽华见父亲有些尴尬,忙岔开话题道:“对啊,我最近去给皇后请安,也没见到五弟,这孩子都在忙些什么?”
独孤皇后思索了一下,才悠悠地回答道:“好像是迷上了骑射,总往禁院跑,说起来这一整天我都没看到他呢!”
听见母亲提到禁院,杨广的脸色陡然一沉,一丝不安隐隐袭上心头。之后,几个女眷又闲聊了许久,时候不早,众人皆有些倦色,就各自散了。
阁楼外,圆月冷光倾泻在苍茫的夜色里,阵阵寒风拂过梅影如虹的花树,竟是一片莫名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