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怀中站直,看向我道:“不错,花朝姐姐,她是我的姐姐翡晋依;姐,这是花朝姐姐,是她和——是她一路送我过来的,也是她在这一路上帮了我很多忙,还救了我一命,姐,花朝姐姐是我的恩人。”
那翡晋依生得一副温婉贤淑的好模样,周身又缭绕着似有若无的仙气,一看就是一个心思正派的修仙人士,我不禁对她心生好感,要知道自从我离开苍穹起,在这云州见到的就都是云霄和柳呈殊这种人,魔道的想着修仙,仙门的却想着修魔,这么多天下来我都要怀疑这世道是不是变了,好在现在终于见到了一个正常人,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因此,我对她甚为亲切地颔首一笑:“翡姑娘。”
她也回我一个仪态万方的笑容:“原来是花姑娘,多谢姑娘这一路上对小弟的多番照顾,若是姑娘不嫌弃,不若去门中小住几日,也好让我姐弟二人尽一下地主之谊。”
仙门重地,我当然想去看看,也好比较一下这里的仙门和三清的仙门有什么不同,只是一想到在附近茶棚喝茶的某个人,我就不得不挤出一张笑脸来,笑容生硬地拒绝了翡晋依的提议。
“多谢翡姑娘的一番好意,只是我还有事,暂时抽不开身。”
我心中万般希望翡晋依能够再挽留我几回,这样我就有盛情不却的理由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翡晋依只是好生笑着感谢了我一番,又说了一通客气话,就与小楚相携离去了。离开前,小楚还朝我用力地挥了挥手,大声喊道:“花朝姐姐,你若得空,一定要来啊!我在上暄城等着你——某些人的意见,你其实不用考虑那么多的!”
“好。”我笑盈盈地应下,“我一定会的。”——在我把某个家伙说服之后。
就这样,小楚被翡晋依接走,某人也总算是慢悠悠地放下了茶杯,看向了我这边。
“怎么样,”我笑盈盈地走过去,从牙缝里逼出了这句话,“茶喝够了吗?”
他一笑:“够了。”
我咬牙微笑:“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他挑眉:“走?去哪里?”
我继续微笑:“随便去哪里,只要能够行善积德就行。”
“嗯?不去仙门逛一圈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咬着牙道:“你想去逛?”
“那还是免了吧。”他就笑着站起身,“店家,结账。”
哼!
“好嘞,一共十二文。”茶棚的店家过来收了钱,又殷勤笑道,“客官,不是我吹,我这儿的茶水可是整个上暄城数一数二的,刚煮出来的热茶香,放了一夜的冷茶更香,而且这茶叶都是早晨采的,特别有助于修炼,客官,您要不要买点回去尝尝?不香不要钱!”
云霄就笑道:“好啊。”
店家眼睛一亮:“那客官,您要哪种茶?”
“都来一份吧。”在店家应承下来之前,他又笑道,“不过我没钱,所以对不住了,店家,买不起。”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气的心性……我真想装作不认识他。
那店家果然笑容一僵,只是还没等我想好说什么话来赔个不是,他就又笑开了:“没关系啊!客官,我瞧您二位刚才跟城主夫人相谈甚欢,想必一定是城主夫人的好友,你没钱没关系,只要城主夫人有钱,那就行了!来来来,我给你每种茶叶都打包一份,回去用热水过一遍,再煮开,就很香了!”
“不用了店家,”这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一边汗颜一边连忙道,“他刚才是开玩笑的,不用了不用了!”
开玩笑,要是真让翡晋依给我们付钱,那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去向城主夫人讨就行,不用劳烦二位客官的。客官有所不知,城主夫人也时常在我这买茶,后天就又是每个月送茶的日子,不麻烦的,不麻烦。”
我见那店家真的在一边收拾挑拣着茶叶,吓得我连忙拉过云霄,再赔笑着说了一句“我们真的不要”,赶紧拉着他走远了。
发生了这么一桩事,我尴尬无比,只想快点远离那个茶棚,走得飞快,偏偏云霄这厮还在一边笑:“不是挺好的么,我们救她弟弟一命,她帮我们付茶钱,这买卖不亏啊。”
“不亏你个头!有你这么行善积德的吗!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你身上的钱哪来的?”他这样子看着就不像是能够老实做工挣钱的,而且又自小在魔道生活,不会是——
“偷的。”
“你还真抢了人家的钱?!”
“对啊,”他神情自若地道,“有什么问题吗,我偷的都是有钱人家的钱,他们不会太在意的,劫富济贫嘛。”
这什么鬼话?!
“劫富济贫?这是哪个穷书生说的鬼话?”我气道,“人家富人的钱就不是钱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不会出人命就是了,他们少一两个子,又不会渴又不会饿,不是什么大事。”
“事情可大了!——云霄!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霄就脚步一顿,笑着转头看向我:“诶?你这唠叨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我师傅的模样,花朝妹妹,你老实说,是不是很想当我的师傅啊?”
我涨红了脸:“跟你说正经的呢!”
“好了,我不就跟你开个玩笑,你这么急干嘛?你面皮未免也太薄了吧?”见我真有点发急的趋势,他立刻见好就收,笑道,“是我那个当魔尊的爹留给我的钱,行了吧?”
“真的?”我还是有些怀疑,毕竟这家伙忽悠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不骗你。”他笑道,“只是这些钱我那魔尊老爹当年是怎么搜刮得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
这个家伙是存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
眼看着它们就要挣脱我设下的禁制,我心里一急,正要再加一层禁制,周围的山壁就开始泛出一层金光——不,不是山壁,是刻在山壁上的那些符文!是那些符文在发光!
不仅是我们身后的山壁泛起了金光,就连浓雾深处也隐有一阵金光可见,那些金光汇聚到半空中凝结成一个阵法,朝着那些魂魄缓缓压下。
刺耳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
镇魂诀起效了!
我看着那些倒在地上就像是死了一样没有动静的鬼魂,感到一阵焦虑。
到底是谁把爹爹的镇魂诀刻在了这里?!是正在过来的那个人吗?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身形一动,手中金线缠绕就要挥出。
云霄立刻按住了我的肩膀,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咬了咬唇,手握紧了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这才勉强压下了那股冲出去逼问来人的冲动。
随着镇魂诀的起效,一个浓厚的声音也自浓雾中传了出来:“这金光大盛,莫非是那些阴魂又不自量力了?柳门主当真修为高深,竟能得见阴魂,也不知本王要修炼多久,才能有门主这般高深的修为啊。”
“哈哈哈……妖王何必自谦?依妖王功力,不出十年,必定也能和本座一样,看透世间万物,这阴魂自然也不在话下了。”另外一人笑道,那声音低沉厚实,听上去像是个中年男子,“不过话说回来,门中近日事务繁忙,本座手里的阴魂也还够用,妖王今日为何专程请本座过来?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这两个声音都很陌生,但其中一个就是那虎妖没错了,只是没想到这虎妖竟是妖王,真不知是那什么门主故意奉承他的,还是这虎妖当真统治妖界。还真被云霄猜中了,那虎妖身后当真另有其人,而且听他们的对话,这虎妖还是奉那门主之命行事,看来那门主才是元凶。
我正暗自寻思,眼角余光却在不期然间瞄到小楚面色有异,他的手已经放到了剑柄上,手背上青筋尽绽,看样子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拔出剑,整个人都紧绷着身体,仿佛一碰他就会失控一样。
他怎么了?
“门主英明,立刻就猜到了本王的用意。”惊疑不定间,那二人的身影逐渐在浓雾中显现出来,“不错,本王今天是带回来了一个好苗子!那小子尚为童男,却是自小修行,一身仙气,对门主修为定大有裨益,门主不妨看上一看。”
“哦?此话当真?哈哈哈……那本座可要好好看一看了。”
“自然,门主请。”
眼看着他二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离我们也越来越近,虽然明知他们肯定不是我的对手,但我依旧紧张了起来,正犹豫着是再等一等还是直接趁这个机会将他们一举拿下,小楚却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般地冲了出去,剑身出鞘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洞穴中听来格外刺耳。
“柳呈殊!”
他冲得太快,我和云霄都没反应过来,等到我回过神想阻止他时已经来不及了,一阵浑厚的法力猛地自雾中荡开,我都受了一些冲击,更不用说小楚了,他像一个断线的风筝一样被击飞开来,重重地撞到我们身后的山壁上,滚落在地。
“小楚!”我大惊,连忙跑过去扶起他,“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小楚的额角被撞出了一个血包,说话间更是喷出了一口鲜血,吓了我一跳。
“柳呈殊,”他在我的搀扶之下勉强站起来,看向前方缓缓踱步而出的长袍男子,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原来是你……你简直丧尽天良!”
“我道是谁,”那被小楚唤作柳呈殊的中年男子面带微笑,甚是慈和地看向小楚,他皮相清秀,颇有一副学儒风范,“原来是贤侄。小楚贤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的师兄师弟都很担心你,你不回门中,为何要到处乱跑?还带着两位客人前来?”他的目光扫过我和云霄,看似温和平静的目光下隐隐透出一丝杀机。
小楚狠狠地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你不要假惺惺的了!”他站得很吃力,大部分的力道都支撑在了我身上,但他依旧举着剑剑指柳呈殊,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深恶痛绝的神色,看来这柳呈殊和他之间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
“柳呈殊,你杀我父母,残害无辜,简直丧心病狂!今天,我就取了你的狗命,以慰我爹娘在天之灵!”
“贤侄此言差矣。”柳呈殊慢条斯理道,“义弟与义弟媳妇皆都丧命于魔头手中,你不去找那魔头报仇,怎的却把都罪怪到本座身上?莫非贤侄是怪罪本座没有替义弟报仇,杀了那魔头么?”
“你放屁!”小楚又往前冲了一冲,我怕他一时冲动之下再添新伤,连忙紧紧地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轻举妄动,“我爹娘明明是被你所杀,你却欺骗世人,不但将我爹娘之死推到魔尊头上,还以我爹义兄的名号擅自登上掌门之位,柳呈殊,你该死!我要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柳呈殊但笑不语。
“谁在那里胡咧咧!”另外一个长相粗狂的男子走上前,他身上的气息和那虎妖的一模一样,看来他就是那虎妖了。“嗯?臭小子,你中了本王的迷术,怎么这么快就醒过来了?还有你们两个,”他警惕地看向我和云霄,“你们是谁?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你是傻还是痴?”云霄靠着山壁闲闲道,“我们既不是你的同伙,自然就是你的敌人了。你这么蠢,是怎么横霸一方,还自称妖王的?你这妖王的名号不会是自封的吧?那可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你!”
“妖王莫要心急,”柳呈殊伸手拦下了意欲动手的虎妖,缓声劝慰道,“无论这两人是谁,既然他们来了,就没有放他们出去的道理。想来,妖王也有不少时日未曾尝过女子鲜血了,今日正巧有人送上门,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