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从宫中出来,回到府里的时候双腿还是软的。乃至于缓缓步入书房,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端茶的手还一直在颤抖。
他的心更是砰砰跳个不停。作为一个鲜少得见天颜的工部五品官,上一次面君还是圣上亲自给尹泽和元春做媒那会儿。
与此同时,贾珠的书房里,听说二老爷被参又让圣上召见,如今回家一头扎进书房没了动静,贾琏有点忧心,迎着堂兄贾珠的目光问,“咱们去劝劝?”
有道是独木难支,贾珠自认为没有祖父的才智魄力,能一个人撑起整个家族,那么交好拉扯同样上进的兄弟就是必然,兄弟俩一文一武正好互为臂助。
而交好的第一步,往往就是待之以诚。
说句老实话,父亲贾政因受孙家牵连而挨参,贾珠不觉得父亲能挺过这一劫。于是他跟贾琏照实说了自己的看法,还不忘记再透露点小消息,“刚才给我送消息的便是姑父家的长随。其实……当初御史上本的时候,就给姑父透过口风。”
那姑父为何不拉一把二叔……这种傻话贾琏早就不会问出口了:姑父不说是收拾孙家的急先锋,至少也是个中坚。二叔早先跟孙家暗通款曲,这事儿尽人皆知到了连他舅舅都写信提醒过他。
看好太子的臣子不少,毕竟是多年储君,处理政务也是把好手;但看不顺眼孙家之人……更是不在少数。
孙老太爷没了,孙家大老爷丁忧,转眼间孙家的影响力消散大半,那些昔日抱着孙家的腿爬上去的人,尤其是站得不大稳的,肯定会最先被清扫下来。
识相辞官,绝对是明智之举。曾跟孙家有牵扯的二叔辞官,对他和大哥的仕途都有好处,想到这里,贾琏就更张不开嘴了,同时还稍有尴尬。
贾珠绝对比贾琏看得更深更远:父亲辞官,姑父乐见其成。自家也会随着父亲在家闭门享乐,而跟太子割裂开。
贾琏看着这般“憨实”的堂弟,他提点道,“你也是姑父姑妈的侄子。”
说白了,做官没有靠山很难爬得高走得远。只凭堂弟那位舅舅,仕途上的保证远远不够。
贾琏一怔:他以为堂兄刻意在姑父姑妈跟前把兄弟俩分了个亲疏先后……他也没辙,毕竟姑父姑妈的确更偏爱才学过人的堂兄。
冷不丁听到贾珠这番话,他忽然有种枉做小人的内疚之感。
话说,回到家无心更换朝服的贾政,浑然不觉儿子和侄子的心思,只是心慌得厉害,同时又带点侥幸:亲家万一不想亲事难看,乐意拉他一把?去跟妹夫说几句好话,他也不至于坐视不理吧?
他虽然在面君时脑子很乱,但回到家里坐了一会儿便想出了法子。自从为贾雨村一事而跟妹夫妹妹略有不快,他在写信过去,妹夫和妹妹只肯跟他聊家事,但凡涉及一点~政~事~朝局,都得不到回复。
贾政不至于一点自知之明都无,直接找上妹夫怕是要吃闭门羹,诳妹妹回来又没能成……他忽然有点惆怅:怎么跟妹妹妹夫闹到这一步的……
惆怅归惆怅,贾政还是不肯毫无挣扎地交出头上乌纱,虽然他知道辞官能一举免去所有以前惹下的麻烦。
但他舍不得。
看似云淡风轻不慕权势的政老爷为了升职和寻找靠山,总共花费了十余万银子。
就冲这一大笔银子,贾政没用尽所有手段之前,焉能甘心?他甚至都没打发人往王夫人处传话,打定主意便直奔母亲的院子。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再说晨昏定省也不是这个时辰。
贾母一听鸳鸯禀报,便知道二儿子必是遇到难处,前来讨个主意。
贾政先见过母亲,起身后也不隐瞒,“工部近年修缮钱塘江边堤坝的账目一直对不上。那些银子大半都让孙家贪墨,儿子……还有一众同僚都知道。今天圣上召见……就是问起此事。”
儿子奉承过孙家,如今孙家要倒了,儿子就受了牵连。
这意思贾母怎么听不懂?她半晌没有言语,直到贾政忍不住抬眼望了过来,她才道,“你是个什么打算?”
贾政低声道:“儿子想问问妹夫还有没有法子。”
贾母追问,“你大舅子那边没说什么?”
贾政饶是做官多年,闻言也面皮发烫,“他……自顾不暇,许是无能为力。”
儿子亲近大舅子,疏远妹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贾母看不顺眼此事也有了年头:儿子连孙子都有了,不好轻易教导他罢了。
贾母刻意问道:“当真?”
贾政脸色极不自然,勉强道,“是。”
大舅子王子腾早已攀上容家,定能保住官位,若说拉他一把,八成没戏。这消息也是他花银子才得知的。
贾母摇了摇头:看出了儿子的口是心非。王子腾何等品行,这些日子还瞧不出来吗?他都“自顾不暇”了,你还指望他拔刀相助?
前世,出息的女儿女婿以及长孙悉数早逝,两个儿子哪个都指望不上,除了重用娘家得力的王夫人与王熙凤姑侄俩,老太太就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生有异象的宝玉身上了。
这辈子,贾母不说女儿和长孙言听计从,好歹多了许多消息渠道。贾母果断道:“过几天再叫你妹妹妹夫一家子来做客。”
“这……”贾政忙道,“怕是来不及。”
“糊涂!”贾母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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