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山如笑。
傅少棠想,正是练剑好时节。
渊山芳花烂漫,淡冶如笑,天下剑修圣地,亦有一派大好春光。山谷嫏嬛书阁剑典万千浩若烟海,至刚至猛者有,至轻至快者有,灵巧飘逸者有,徐缓沉着者有,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数道齐备。
盏茶时分,已出剑阁,傅少棠心无杂念,沿寻灵台明光,拾得残页,名为《连山》。
师尊风挽裳眸光轻扫:“此剑甚难。”
傅少棠只握残卷。
“乾、兑、离、震、巽、坎、艮、坤,连山名为一剑,却有八大剑道,两两相生,又添变化,繁复艰深,入门不易,进展亦缓。且需往世间至处领会八剑之势,剑势未取,则屏障不破;屏障不破,则炼神无期。”
傅少棠道:“我知晓。”
风挽裳一言不语,静待下文。
“非我择它,它亦选我。”
“剑者,当一往无前,不惧艰险。”
风挽裳倏尔一笑,春光亦失了明媚颜色:“好,就学连山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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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夏山如怒。
傅少棠想,正是练剑好时节。
剑道已选,当先取势。乾天一路,渊山虽好,却亦有别处不逊于此,风挽裳问明他意,便将他提至碧空涯。
长空万里,晴霄一碧,沧浪水浩浩汤汤悬天而下,清者于天之上,浊者地之下,抬望眼,烟水缭缭,银光灿灿,若九天星河倒悬。
化灵气为水之体,以剑意为水之源,其名为水,其实为剑。
傅少棠手中无剑,折枝为剑,一路挥洒,纵意自如。至酣处放声长啸,畅快淋漓,虽衣物、肌肤为锋锐剑气所伤,亦不掩心中快意。
涯内年龄相仿者,月脉传人谢清明不请而至,笑得清清朗朗,却不掩其中促狭之色。
傅少棠挥枝而向,谢清明折花以迎。
最后击碎对方花枝的是傅少棠,身上白色单衣全被汗浸透了,湿漉漉黑发遮着前额,瞳色却明亮异常。
手中空空的是谢清明,促狭神色与体内灵力皆耗得干净,脸色苍白,神情却极是坚定。
“明日再来!”
异口同声,面上皆有浅浅讶异之色,最后相视一笑,却自有默契生于其间。
至此两人勤修练剑,日夜不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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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秋山如牧。
傅少棠想,正是练剑好时节。
碧空涯上无日月,倏倏两年而过。乾天初具,当取坤地,稷下学宫数里之遥,却正是此节好去处。
乘轻舟,行水路,看一路湖色山光。重峦叠嶂,明净如妆,与友同行,而至沧渌。
谢清明只说己身谢家弟子,傅少棠却从不掩饰身份。渊山名声甚隆,好奇者多,挑战者众。稷下无不是青年一代佼佼者,目光所及处,闪烁的都是蓬勃向上的野心。
更有好事之徒,言其容华静时若重楼飞雪,动时若春江月夜,南荒鲛族亦不及其万一,言语轻佻,心思昭然若揭。
傅少棠不笑不怒,白衣清越,独立天元之位。
十九道痕迹刀削斧凿,笔直深刻,棋秤光可鉴人,若藏云烟。上面疏疏落落搁着数枚棋子,黑白分明,乃是一盘残局。
千钧棋秤,十丈方圆,傅少棠独立白子,欲战者立黑子,落地出局。
各派俊彦飞身而上,又身飞而下。
中天月上,照他人如玉树堆雪,剑却堪比风雷之烈。
傅少棠痛痛快快地练了一天的剑。
尔后,稷下学宫内,再无人敢撄其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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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冬山如睡。
傅少棠想,正是练剑好时节。
春来秋往,四年寒暑。下渊山时春光甚好,归来时却是冬风惨淡时节。
离时修为不过炼气,回时乾坤已取。
连山剑者,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风雷相薄,水火不相射。如今乾天坤地,两相变化,连山剑道,方初窥门径。
师尊衣容如旧,一番考校,神色颇有赞许。
由是而言心中所想,离山四年,皆以草木代剑,而今初窥剑道,惟愿得一兵刃。
三九腊月里寻遍渊山剑冢,凛冽冬风加身,前辈神兵相持,乾坤剑势打磨得愈是纯熟圆融,便愈让他明白,宝剑虽利,却与他无缘。
是年,冰嘶雪融,青帝重回。
渊山传人往南荒取石铸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