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唤作乌若山的魔兵将领骑着一只大海马奔在前头,领着几只海马护在紫瑛骑着的那头海马周遭,甚是谨慎。紫瑛自己也觉得奇怪,海马走到一处灌木丛林,一两声寒鸦叫划过静默的林子,格外孤清。
紫瑛只觉得这路倒不像是去往墨海之路,便问道,“乌若山,这仿佛并不是去墨海之路。我虽到魔族不久,识路的本领也不大好,但这往墨海之路,因是海风之味愈发浓烈才是。我们走了这样久,前半段路也的确是欲走欲能闻到那海风的咸味,可这后来走的路,倒是愈发就走远了啊。”
乌若山听紫瑛这样说,忽然勒住了海马,调头过来对着身旁几个护卫道,“璃泪魔妃的旨意,你们知道该如何呢?”
那些护卫听到乌若山的话,各个都从海马上翻下来,张牙舞爪地对着紫瑛。阿鲁巴航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这些人一定是别有图谋的。阿鲁巴航侧身对着阿鲁熙道,“保护好娘和你妹妹。”
阿鲁巴航抬手施了法,杀了几只近前的魔兵,他的气势高扬,也吓退了其他魔兵几分。紫瑛皱了皱眉,眼光里倒是藏着几分轻巧,轻飘飘地取下腰间悬着的凝脂镜,打开雕花嵌宝的镜盖,对着镜子照了照,红唇微微启,念道,“今日天气不错,却不知道今日敷个什么样的粉呢?”
阿鲁巴航手上的气势还未收敛,紫瑛又道,“扬花晴雨。”
紫瑛说着,尾指挑出些粉末,轻轻一扬,打在那乌若山的身上,一时间炸开,滚烫烫入他厚甲之后的皮肉之上,他遂抬手长长伸出的魔爪探向紫瑛的脖颈,紫瑛轻轻一偏身,将手中的凝脂镜抛出去,又笑道,“扬花晴雨,粉末细白雅致,可比珍珠光泽,又有玉色清润,可惜了乌若山原是个貌美的女子,却扮作一副男子的模样,总是不能够好好敷粉。倒不如,我替你来,只可惜我不小心炼了些火术在其中,可是把姑姑烫伤了呢?”
乌若山闻言,摘了头盔,撕了面皮,不曾想竟是这般干净的脸。紫瑛又笑道,“我这个粉,却是白白画蛇添足了。且看到姑娘这张脸,这样白希,何须敷粉。只不过天生丽质,若是不养,也是辜负。”
乌若山便道,“我今日来,不是与你讨论如何养颜美容的。”
紫瑛收回凝脂镜,放在掌心,笑道,“无论你来做什么,我都想告诉你,凭你,和这几个魔兵护卫,不会是我的对手的。何况,我有阿鲁巴航,阿鲁熙,还有夜子羌呢?”
乌若山笑道,“我并不想置你于死地,按照璃泪魔妃的吩咐,也就是将你困在这个密林里就是了。”
“困在此处?”紫瑛四下望了望,又道,“困在此处,其实和困在梨疆与你们的璃泪魔妃而言又会有什么两样呢?”
乌若山便道,“因为腓腓将去把消息传递给瑾誉殿下,瑾誉殿下一定会先去梨疆找你。璃泪魔妃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让瑾誉殿下现在就找到你,何况这一处密林,唤作扑朔林,林中有一种野生蓝蝴蝶,若是沾了蝶翅上的花粉,那可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呢。”
紫瑛笑道,“会有多麻烦?”
乌若山轻轻一笑,不知哪里取来一片嫩叶,靠在唇边吹了几声,果然引来一群幽蓝色的蝴蝶,紫瑛瞧着那蝴蝶挑着夜子羌的那处飞去,好在阿鲁熙挡在前头,将蝴蝶一甩,甩到一个魔兵身上。
那个魔兵立刻痛苦得嘶吼起来,全身迅速溃烂,还不断涌出蛆虫,十分惨败恶心。紫瑛回眸看了一眼乌若山,乌若山笑道,“比术法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我一定能够在你们杀死我之前,把这山里的蝴蝶都引过来。你们术法高强,却只怕也总有一两只失手,不必多次,只需要轻轻一沾即可。”
紫瑛沉声道,“你若只是想要把我禁在这儿,那就禁在这儿吧,何必要驱使这些蝴蝶来多事呢。”紫瑛说着,也就翻身下来海马,回眸看了一眼阿鲁巴航等,便道,“夜王妃才刚刚生产不久,阿鲁熙也小,总不能也和我一样就宿在这荒野吧?”
乌若山遂笑道,“你放心,你们不会被囚在一处。而且璃泪魔妃并没有想过要和赤地魔魔王为敌,在林子的另一头安排了一处居所,唤作曲水流觞,倒是适合夜王妃和孩儿们静养,也请赤地魔魔王一同前去吧。”
阿鲁巴航皱了皱眉,紫瑛便道,“你去吧,你即便是执意与我留在一处也并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何况,“紫瑛说着,缓步走过去,贴着阿鲁巴航的耳朵道,”难道我不知道你能打么,现下打也不能够解决什么问题。倒是谁去找找瑾誉哥哥才是真的,告诉他我们在这里,他一定会有法子的。”
阿鲁巴航思量了一番,觉得紫瑛说的也很有道理,遂道,“也好。”便带着夜子羌等离去,大部分魔兵都跟着去了。只剩下乌若山和紫瑛还留在原地,静静对峙着,紫瑛觉得百无聊赖,干脆就靠着大树坐下了。
乌若山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紫瑛,紫瑛便道,“你不必这样看着,其实我也知道阿鲁巴航他们在你们的手上,我并不会轻举妄动的,难道我不怕你召来蓝蝴蝶对付他们么?”
乌若山没有说话,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紫瑛。
紫瑛便道,“好吧,那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听命于璃泪呢?我瞧着你却并不像是其他那些趋炎附势者,贪慕的应该不会是璃泪可以给你的荣华富贵吧?”
乌若山依旧默着不答话,紫瑛又兀自说道,“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是喜欢璃泪魔妃吧,可你是个女子啊?女子怎么能够喜欢女子呢?”
紫瑛的话落下以后,乌若山的颜色明显暗淡了许多,紫瑛惊骇道,“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你果真是喜欢姑娘家的?”紫瑛说到此处,慢慢地走过去,慢慢地抬起手来拈住她巧致的下巴,凑过去说道,“是真的?”
乌若山的身上明显一抖,紫瑛笑道,“原来是真的,那你看到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啊?你看,我的脸和她的脸那么像。”
乌若山冷若冰霜的脸总算有些和缓,紧闭着的双唇也微微有了要言语的意思,遂摇头道,“不一样,你和她从来就不一样。小的时候就不一样,如今也不一样,就算脸是一样的,人也不会是一样的。”
紫瑛点头,往后退,又道,”也是,你这样喜欢她的话,在你眼底是不会有人可以跟你喜欢的人轻易就一样的。何况,她那张脸根本就是假的。“
“你也知道?”乌若山惊道。
紫瑛便说,“怎么,这话不是应该我问的你么?难怪你看着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你喜欢的是她原来的脸啊。不过,你也是个钟情之人,倒是对她换了脸,还是这般不渝地喜欢着她啊。”
乌若山笑道,“你误会了。”
紫瑛便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你别不好意思。”紫瑛说着,便往那大树下走去,却听到乌若山问她,道,“你现在还喜欢放纸鸢么?”
“什么?”紫瑛回眸,见乌若山打了个响指,她身后的树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纸鸢,有的是鲤鱼的模样,有的是大雁的模样,有的是蝴蝶的模样,有的是灯笼的模样,然而在乌若山手上的那一只却是她记忆里久违的那只纸鸢,像一方白色的丝帕,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这样美丽,长长的飘带可以写下许多要告诉天空的愿望。
然而,紫瑛看到这只纸鸢的时候,心上是狠狠地一震。因为她记得这只纸鸢,从前作为凡人,在黎府的时候,她和黎彤曦还是那样好的朋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时,便是一起画了这么一只纸鸢。
而那纸鸢是黎彤曦扎的,紫瑛负责画那些牡丹,紫瑛的画艺虽很少显露,但却十分精湛。如今,再看到这几乎一模一样,以假乱真的纸鸢,紫瑛震惊得说话间,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乌若山,你只是恰巧也有这么一只纸鸢的吧?”
乌若山笑道,“你果然还记得这只纸鸢的。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
紫瑛有些懵,却道,“从前和一个挚友一起画过的,只是那个挚友,如今与我已然分道扬镳了。”
“只怕她并不是与你分道扬镳,而是有意为敌的吧。”乌若山说道。
紫瑛有些无奈,又有些哀愁,遂道,“其实你说的也不错,因为一个误会,她终归是不能够原谅我,也不能够放过我的。”
乌若山便道,“她如今也已经并不是之前我们所识得的那个她,但我却也……也不是从前那个我了。只是我也一直有个心愿未了,想和你放一回纸鸢,倘或能放飞到天上,那便很好。”
乌若山说着,将那纸鸢递到紫瑛的面前,又变幻出一只笔来,道,“写下你的愿望,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它。”
紫瑛抬眸望着乌若山,远山一般的眉,乌黑明亮如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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