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太长了”,紫袍汉子停了停,提高了声调,“给我喝一杯酒的时间就够,只不过我想知道是哪个混球告的密。”
法师点头又摇头,“第一个要求,请自便,第二个请收回。”
紫袍汉子扫视在场众人一眼,好像想看出哪个是所谓的告密者,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他倒没有看李慕遥这个新来客,不过李慕遥却在看着他。
喝一杯酒的时间,他们要干什么?
总之李慕遥知道他们一定不是要去拼酒,因为拼酒的人是不会有这种表情。
紫衣汉子的表情,就像是刺秦的荆轲,他既待着几分的骄傲,也带着几分的失落与对人世的留恋。
他拿起了桌前的酒瓶,一仰头,把半壶的酒都灌进了嘴里。
他的胡子都沾满了酒,还在滴着酒,他没有去擦,而是扫视在场众人,一拱手才道:“请各位记住,我不是个死人,至少现在还不是,我叫做雷闪,哪怕以前曾有什么对不起世人的地方,但这几年在这里可也是大彻大悟了,本想为自己为各位做件好事,谁知哪个贪生怕死之辈,非但不敢助我,还告密。”
“密”字刚出,他已经把酒瓶摔在了地上。
奔雷手,雷闪。
李慕遥听过这个名字,这也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这个名字在天山南北几乎没有人没有听说过的。
据说三年前,他在天山遇雪崩失踪了。
他的门下,包括他的妻子都对外宣称,雷闪已死,塞外的绝技闪电奔雷手从此就将在江湖上失传了,为此李慕遥也曾经惋惜过,本来他还打算等春暖花开时上天山讨教的。
他怎么也还活在这里?
这些谜题,李慕遥暂时是不知道了,但他也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个人绝不是冒牌货。
他肯定就是雷闪。
因为他的出手确实是讯如惊雷,也猛如闪电。
试问世上又有谁不知道闪电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如果说您真的不知道,不妨妨看看雷闪的出手。
因为他的出手,就是闪电。
在酒瓶被摔碎的瞬间,雷闪已窜到了法师的身前,没有人看得清楚他是怎么奔过去的,就像从来都没有人看见雷电是怎么形成的一样,大家看见的只是它以雷霆万钧之势劈下来的瞬间。用最坚硬的大理石铺砌而成的地板上,已留下五步脚印,一步比一步的深。
最深的那步就留在法师的桌前,那脚足足把大理石踩陷了半寸。这种大理石就算让最有经验的师傅用凿子来凿,也别想轻易凿出一个口子,但雷闪却偏偏把他踩得凹陷了半寸。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不过控制不住外泄的那一份真力。
这就是雷电之威,雷电威力之大大到它自己有时候都没有办法控制住。
雷闪的闪电奔雷手也是一样。
法师的法力就算再大,估计也是没有办法收去闪电的。
但法师却偏偏一点都不怕,他就像是一个绝缘体,因为闪电到了他的头顶,突然都不见了。
雷闪的手本来已形如手刀,直直地劈向法师头上的百会穴。他的手离穴位只有半寸,却突然停了下来。雷闪静止了一瞬,整个身体却突然抖动了起来,他的喉咙发出“嗯、嗯”的声音,他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那只刚才还如闪电般的手勉强拉回来,他的手掐在自己脖子上,全身突然一阵痉挛,整个人就浮起来了。
满堂的宾客都只看到雷闪的后背,那个因为痛苦已经完全扭曲了的后背。
但李慕遥知道雷闪的表情必定很可怕,比石苍死的时候还可怕,石苍滚进来的人头,只不过瞪大了眼,但雷闪的眼中了,除了惊讶,必定还有恐惧、还有世上所有最令人恐惧的表情。
雷闪的身体还在晃动,直到他再一次剧烈地抽搐后,才在半空完全停住了。
他的身体居然悬在了半空。
难道上面有吊着他的东西?
难道下面有托着他的东西?
但偏偏看起来就是什么都没有。
绝对没有。
李慕遥还不是个瞎子,要吊起一个这样的汉子,需要多粗的麻绳,他没有可能看不见。
但他就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法师叹了口气,缓缓伸出了手。
这是李慕遥第一次看见他的手,世上最可怕的手之一。
这只手却很干净,也很枯瘦,但每只手指上都戴着一只大得夸张的戒指。
五枚戒指,五枚闪闪发光的宝石戒指。
有的样式李慕遥连见都没有见过,估计若非异域传来,就必定是难得一见的奇珍。但这些宝石已经引不起李慕遥一点的兴趣,因为比起这只手上的魔力,那些宝石立刻就失去了所有的光辉。其实这样的装扮倒真是不伦不类,明显是想摆阔,却搞得俗透,只不过看到这一连串的事后,谁还敢想法师是个俗人?
法师伸出手,当然不是要为雷闪的死擦自己的眼泪,他是从来不流泪的,他也不是要为雷闪合上还睁得可怕的眼睛。
他伸出手只不过为了拿起桌前的酒杯。
他呷了半口酒,就把剩余的酒倒在桌前,像是送别死去的雷闪。
雷闪的尸体也突然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两个庄丁上来把雷闪抬了下去,厅堂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有人看见他死了,也没有人看见过他曾经在这里活过。
因为他正如石苍一样,本就应该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再死一次,谁都不会太在意的。
大家看来的确不太在意。但李慕遥看到大家的手都在发抖,藏在桌子底下发抖,他知道这些人未必就那么怕死,但他们怕像雷闪一样死得不明不白,死得那么难看。
李慕遥居然也像他们一样在大口大口地喝着酒,若不是喝着酒说不定他已经反胃,已经在呕吐。
但很快他也像雷闪一样,把酒杯放下了。
因为他发现法师正在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