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列宁没说,但他急着赶回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她向对方表示,她可以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卡列宁看上去头一次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会照顾妈妈的,父亲。”谢廖沙认真地说,他在这段时间似乎又长高了一点。
“哦,我们都差点忘了他。”安娜笑着说。
见状,卡列宁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先去部里一趟。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让卡比东内奇去找斯留丁。”卡列宁叮嘱到,安娜一一应了。
在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好后,卡列宁才离开,比他原来计划的已经晚了二十分钟,所以这晚了的时间只能从路上赶了。
卡列宁坐在马车上开始思考如何从事情的缝隙中再挤点时间出来,他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没去思考过一个他本就应该最先思考的问题,可这并不重要了。
卡列宁是一个聪明人,又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他的妻子怀了第二胎,于他而言自然是高兴的,这感情来得自然,不会突兀,但对于安娜本身而言,那意味着更多。
鼻塞有些严重,她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谢廖沙穿了一件深色的薄款海马绒水手外衫,在这场雨水中,不管是他卷卷的头发还是面容,都像是某种湿润又可爱的青苔一样,带着一点鲜嫩和绒呼呼的。
他正在忙碌。
把茶点放在一旁的**头柜上,测试安娜的枕头是否足够松软,又带来了热水和一本故事书,就像是为了储存冬天过冬的粮食而忙个不停的松鼠一样。
“您觉得怎么样?妈妈。”谢廖沙吸了吸鼻子,他自己倒是满头大汗了起来。
“我怕你会病了。”安娜拿起帕子替小家伙擦了擦额头。
谢廖沙伸出还有些胖乎乎的小手给安娜摸了摸额头的体温,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对比一下。
“还有点。”他担忧地说道,一双蓝眼睛像是调了浓重的色彩一样,带着点湿乎乎的。
安娜说话的时候不想太靠近对方,免得传染了过去,所以她只是轻轻地拉着谢廖沙的小手。
“你给我讲个故事我就会好了。”
“恩。”谢廖沙软软地应了。他今天争取到了把法文课程推迟一个小时的福利。
谢廖沙翻开故事书,他选了一个有很多小兔子的故事。他喜欢小兔子,那个故事讲的是一只兔子妈妈和她捡到的小鹿的故事,他觉得那只虽然个子不高大,却很勇敢的兔子妈妈就像他的妈妈。
“尽管他们长得不太一样,喜欢的食物不一样,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但妈妈就是妈妈,孩子就是孩子。”
安娜没有睡着,在谢廖沙发表那个见解之后,她才清醒过来,原来她真的把这个简单的故事听进去了。
“它有一个好妈妈,我也是。”谢廖沙最后轻声说。
安娜静静地看着谢廖沙,男孩儿正低垂着眼眸,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书页,看上去似乎还沉浸在那个故事中,敏感又可爱。
突然之间,那偶尔在心里浮现的一些尴尬和疑虑,就在这一刻完全释怀了。
安娜微笑着伸出手,她纤细的指尖戳了戳谢廖沙手背上的肉涡涡,然后用自己成年人的大手,把谢廖沙的小手拢在手心里面,在对方迷惑的神情中,把手贴在自己的心房。
“这里是一个小房子,很精致,很私密,又很脆弱。它真的很小很小,所以妈妈只会把十分重要的人放在里面。以前这里面只有妈妈自己,现在,还有你们。”
谢廖沙微微瞪起眼睛,好半响才露出一个柔软的笑脸。
“还有她,我们都在里面。”
“妈妈,如果你的房子里住不下了,可以放到我的房子里,我的房子很大,可以住很多很多的人,我把你们放在最里面的一间,这样我们还是一家人,然后,我们出去的时候还有很多很多的好人。这样,不管在里面还是外面,我们都会很幸福。”
安娜看着谢廖沙天真的笑容,什么理智的话语都没说,而是陪着他继续编造这些幸福又愚蠢的傻话。
低热还在持续,雨也一直没有停过,谢廖沙去上法文课了,安娜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装订好的记事本,她坐在椅子上,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才写下第一句话,事后,她郑重地把那只写了一页的记事本锁进了小匣子里面。
她躺在**铺上,伴随着雨滴声,抚摸着腹部还未有任何改变的小生命,低语了几声。
她想:如果她的生命是从不幸开始的话,那现在,一切已经改变了,一个幸运的生命正在她体内被孕育着。
改变她的不是魔法,只是她的丈夫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