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铭十指交叉撑在案面,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了口:“哥,不瞒你说,我今天来是真的要跟你好好商量一下苏黎的事。”
“我媳妇,林慧,你也是知道的。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平时骂骂咧咧的挺看不惯苏黎,但要说良心话,这段时间她对苏黎的好,那也是真心诚意,实打实的。”
“苏黎无家可归,你死活不让她跟你住,还四处帮她找房子,可她偏偏不领情,要死要活的到处惹麻烦。林慧当时心软,看在她年幼不懂事就把她领回了家。”
“看在你的面子上,她宿醉、叫朋友来家里打牌,甚至是半夜鬼哭狼嚎,我们都忍了,但是现在她实在是……”
何知渺洗干净了手,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递过去,王铭接下了,含在嘴里,又摇着头拿下来。
何知渺点烟,含着烟圈,一时无话。
为了前几天他亲手给夏秋煮红枣桂圆粥的事,苏黎闹得不可开交,愤然离开房间后,气得把何知渺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桂圆壳,踢的满地都是。
一直到今天,也没来上班。
何知渺指间夹着烟,蹙眉看向窗外,淡淡的说:“铭子,你跟林慧是不是都很奇怪我既然不爱苏黎,又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你同情她可怜?”王铭点烟,不再拧巴。
何知渺呼出一口烟圈,看着它们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清香中透着轻微的刺鼻,“她长得像我母亲。”
“知渺哥……”
王铭欲言又止,他同何知渺一起长大,对他家的遭遇比谁都更清楚。他知道何知渺的母亲——何兰茹,对于何知渺而言,有多重要。
就像何知渺这三个字。冠了他母亲的姓,取了他母亲喜爱的名。
王铭知道,这是他心底埋得最深的秘密,要不是他当年发烧失口痛哭,他也无从知晓:原来何知渺心里,藏了一个很大的秘密。
“哥,别想了。你把苏黎看得重,做兄弟的都懂,况且我今天来也不是要赶苏黎走。”
“苏黎借住在你家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等陈若愚考完吧,等他考完,我可能要回荔湾去,到时候把这个面包店就留给苏黎了。让她多少有个依靠吧。”
“你去年回来我就说过,南枝镇留不住你,也不该困着你。”王铭耷拉着头,显得有些困倦,末了才说:“也好,你回荔湾去,才不枉费你读了那么多年书。”
“嗯,以后还是要靠你和林慧帮衬着。”
“放心吧,就跟你当年离开南枝、出国读书的时候一样,这里的一切,都放心交给我铭子!”
***
月明,晚风微凉,学校里的草木窸窣作响,影子在灯下摇摇晃晃。教学楼里的灯一盏一盏灭了,又亮起。
陈若愚之前为林璇的事翘了不少课,成了老师重点留心对象,所以今晚,他只得老老实实上了大半节自习,才偷从后门翻了出去。
他哪儿也没流连,一路小跑去了何知渺的店。
将近晚上九点,何知渺的店已经关了,他绕到后门的铁楼梯,爬上二楼轻车熟路地敲门:“哥!我来拿东西啦!”
何知渺刚和荔湾的同学打完电话,起身开门,顺带拎着放在门口鞋架上的糕点。
“布丁蛋糕。”
“谢谢哥!你这包得真好看,我都舍不得送人了!”陈若愚接过蛋糕,左摸摸,右看看。
“拿了东西,赶紧回去,爸还在家等你。”
“别啊,你都不请我进去坐会儿?我还有事儿要问呢!”陈若愚探头往里看,却被何知渺挡住了,他意会似的揶揄道:“哟,屋里藏着光溜溜的苏黎姐?”
何知渺没怎么跟陈若愚相处过,他出国时,陈若愚还是个跟在他身后打转的小屁孩。再见也不过是几餐饭的事,彼此都是拘束又不自在的状态。
反倒是通过上次被请去学校,这次帮陈若愚的忙,何知渺才发觉,他这个弟弟,莽撞却也挺闹腾。
“别伸脖子了,里面没人。以后再来坐,先回去。”
“切!我才不信没人,不过算了,我得趁晚自习结束前赶回去。”陈若愚拎了拎蛋糕,突然想起似的,问:“这蛋糕明天吃会发干么?我感觉夏秋这人挺挑剔的。”
“你要送的是夏秋?”
“诶,还不是为了林璇的事情,我一时冲动,把气都撒她身上了。现在想想,也不关她的事。”
“哦,原来是要送她的。”何知渺抿唇。
“是啊,不然我还能给谁送蛋糕?不过她好像不怎么吃零食,平时喝的酸奶,学校小卖部没有,得去新开的超市买才有。比我们班其他女生挑剔多了。”
“都一样,还有什么意思。”何知渺亮着眸子浅笑。
陈若愚没听清他的话,就着急的护着蛋糕跑远了,何知渺站在门边,看着不远处的路灯,和少年的背影。一时有点感慨,自己好像比他们大了一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