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只能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唐公的大公子李建成曾在姑苏救过儿臣一命。这次他入险地,儿臣自要还他一命,日后才能与他恩怨分明。”
父皇默默地喝了口茶:“哦,所以你去还他一命,顺便送他一架火龙车是么?”
完全没有变的语气,说着可怕的事情。
“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不是滋味,再加上风尘仆仆的辛劳和对现在这个场合的莫名,一股无名火蹭蹭地往上冒,但我依然努力沉住气,“蓟城前的火龙车是被我亲手炸毁的,父皇既然知道我人到了蓟城,那么蓟城的攻防战,一定也看到最后了吧。”
“这个朕自然知道。朕问的是,你是不是送了一架火龙车给李建成?伏虎军的那一架。”
“伏虎军的那一架,儿臣把它藏在河东郡了,父皇您也知道,目前要把它运回来太过招摇了。”
父皇的声音里有一种怒极反笑的意味:“是啊,是太过招摇了。所以朕真的想不通,你到底是怎么把它运给李建成的啊,朕的锦鳞?”
“锦鳞,得知你前往蓟城的消息之后,本王的玄甲军去河东查过,却并没有找到火龙车。”靠山王接了话,“皇上的白夜卫也参与其中,我们只能认为,伏虎军的火龙车并不在河东。”
侯君集藏的太好了么?
“父皇,我,我没有,我。。。。。。”
父皇冷漠的样子让我有一瞬间的慌乱,可是突然之间,我就明白了什么。
我在行宫的眼线被拔了是不假,可是死士拼死送来召回的金牌,这本就是父皇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啊,怪不得一路上什么不对劲的消息都没有。父皇这是怀疑我已经背叛,设了计让我回去自投罗网呢。
金阶玉陛之上,皇冠珠帘遮住九五之尊所有的表情,那个悲悯无情的身影让我无措。
河东分舵的人不知道我是帝女。要这么说吗?
我看了一眼宇文化及,老狐狸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得意的表情。不能说,宇文化及不会在江湖上公开我的皇族身份和父皇彻底撕破脸,但是若让他咬准了我害怕在在青冥教中公开身份,以后也有够难办的了。更何况,父皇疑心已启,现在就算这么说了,他也不见得相信。
我深呼吸一口,镇定地,一字一句地道:“父皇,火龙车就在河东,儿臣没有背叛您,没有背叛大隋。”这一次,我挺直了腰板。
靠山王却走上前来,深深一礼:“皇上,老臣以为,火龙车关系重大,此时查明之前,恐怕只能委屈一下锦鳞了。”
他低着头,没有看我。
没有人再说什么,一片寂静之后,终于响起了大隋皇帝的圣旨口谕:“皇二女锦鳞,疑勾结叛逆,下狱待审。”
令人惊讶的是,一个度假用的行宫,竟然会有正儿八经的监狱。
莫不是父皇已有暂退南方的打算了?
只是这些可不该是我这么一个阶下囚该去想的事情。
迷宫一般的地牢目前还是空荡荡的,并没有关人,只有穿过长长的走道、弯弯折折到达最深处,标着天字号的牢房里,关着我这个新鲜出炉的皇二女。
天字号牢房,专关皇族。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又是皇二女的谕旨,又是天字号的牢房,这次父皇好像非要把这皇族的名分给我坐实了不可。
我坐在还算厚实的草堆上,抬头望着二丈高的那扇小窗,望着那唯一能给这漆黑牢房透进一点光的地方,从正午,到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惨淡的月光洒了进来。
狱卒送来吃食,却拒绝了给我点蜡烛。于是我堂堂的大隋皇二女,竟然只能就着月光吃糠咽菜。
哦,吃糠咽菜倒还不至于,毕竟这可是天字号的牢房,只是以我现在的心情,什么都是食之无味了。
御书房里的皇帝想凭一道口谕拦住我?笑话,就算他周围的白夜卫一拥而上,我想走,他们也只能由得我走。只是我这要是一逃,那便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我只能乖乖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耗着,耗到。。。。。。
说实在的,因为父皇一直以来的宠爱和信任,御书房里突如其来的慌乱和紧张,竟然让我一时间完全没有对“被父皇怀疑”这件事有实感,直到现在,在地牢里一个人安静了下来以后,才慢慢有了被怀疑、被背叛的难受。
狱卒还算客气地收走了餐具,听到铁锁严丝合缝地“咔哒”声后,我向后一仰,躺在草堆上,举起左手,看见凤血玉镯子在月色里,病态的青、血腥的红。
李建成,和你在一起果然是罪过吧,竟然害我遭受牢狱之灾。
不过,和你在一起,果然还是太好啦。
想起过去的回忆,不可抑制地就微笑了起来。
也不管那么多事情了,我相信清者自清,竟就在这地牢中渐渐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