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落,云左非被爷爷抱了起来,只见脚下的的泥土像刚才拱着野猪一样拱起了爷爷的双脚,可偏偏爷爷的双脚却像长在地上一般,任凭这一起一伏的泥土将两人风也似的朝前带去,而那野猪尸体,却是朝另一个方向也渐行渐远。
云左非这时心里冒出一个声音道:这下走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云左非虽觉得怪异,却又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错,而且那声音熟悉得很,却跟任何一个人都对不上号,一时陷入混乱当中。
一炷香的工夫,爷爷就抱着云左非来到了镇上,远远看去,镇口正有一辆木车停在那里,大约有两丈见方,下面有六个轮子,云左非正看得新鲜,突然就被爷爷放在了地上。
云左非回头看去,爷爷咳嗽了两声,脸上泛起一点点异样的潮红,好像这一路运用仙格累坏了身子骨似的。
云左非再朝木车看去,正好看到了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和白襄他爹一起走了过来。“对了,白襄跟我一般大,他肯定也在木车里。”云左非心道。
爷爷朝那人作揖道:“实在抱歉,老头子差点忘了今天的大事,劳烦大家久等了。”
白襄他爹笑着道:“云老不必如此,时辰恰好,大家也没等多久。”
爷爷朝白襄他爹笑了笑,又冲人群做了个揖,这才准备扶云左非上车。云左非早就想看看白襄小郎中在不在里面,就着爷爷来扶,一跨步就上了木车。
爷爷这时却摸了摸云右的脑袋道:“到了城里要听话,不要乱跑乱看,以免惹出什么事儿来。”
云左非点点头:“右儿记住了。”说罢,朝车里看去,只见白襄那小子正冲着自己笑,云左非也两步走了进去,身后的木门,也“啪”的一声,想必是被爷爷给关上了。
可正当这时,云左非的心脏却突然漏跳了一拍,他觉得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没做,心里烦躁得很。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的云左非,却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一扇木门,朝车后面看去,正看见爷爷漫步而行,渐行渐远的背影。
就在此时,云左非突然觉得巨大的悲伤从天而降,无数泪水从他眼中奔涌而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个熟悉的背影,从此便要离开他了……
云左非大喊了一声:“爷爷!”
然而爷爷却没有回头,那背影慢慢地,变成了一团粉色的火焰,缓缓地燃烧着,连带着映照得整个天地都扭曲了一般。
“这……这是怎么了……”
手足无措的云左非呆呆地愣在那里,四周的物什全部静止了,连白襄在内的所有小孩都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定在那里。
“醒来!”正在云左非脑中一片混乱的时候,一道洪雷般的声音瞬间撞在了云左非的耳膜上,只这一下,云左非便头痛得要死去一般,他在地上来回滚着,内心中不断涌过的,竟是无数个记忆深刻的瞬间。
自己出生时,那两张让云左非难以忘怀的脸……
自己被爷爷抱回去之后,那一段安定又温馨的时光……
被蒙蒙的黄光隔绝,再也无法看见那两张脸时的心绪……
爷爷远去的背影……
……
一时间,无数画面在云左非的脑中闪过,就好像传闻中人死之前看到的一切,这里面有喜,有怒,有哀,有惧,有爱,有恶,还有欲,云左非也突然感到了一丝虚假,因为他忽然想起,他从未有过那样丰富的情绪,他从未留恋过谁的面孔,他也从未凝视过谁的背影,他从未害怕过什么生离死别,他也从未因何时而悲伤……对了,他是一个情窍被封了大半的人,所以这一切……
都是假的吧……
“轰!”
坚硬又毛躁的真实感轰然而至,在那一刻,云左非突然睁开了眼睛,而这一次,眼前的是一张白发下的少年容颜,他此刻面色灰败眉头紧攒,脸上还遍布着汗滴。
转转头,身边竟然还躺着一个青年,那人一身赤袍,薄薄的嘴唇和刀削般的下巴稍显玩世不恭,不过,此刻却是满头大汗地晕倒在地。
再低头,看到了手掌中一把拥有通红琉璃色扇骨的折扇,此刻折扇正打开着,发着暖暖的红光,静静悬浮在手掌之上。
云左非撇了撇嘴角,眼泪就那么毫无预警地垂落下来……
“师父,我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云左非眼前一黑,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