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蜘蛛女只是在座位上同那老太太福了福,道:“苗娭毑,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哒那个会做菜的侄子——今天是您的好日子,我带他来搭把手。”
话音才落下,有人在一旁冷笑了一声。
“唉哟做什么菜咯……我看这伢子长得好,吃起来怕是味道好,朱姐你也莫费那个劲了,直接送他过来给苗娭毑试个味道就行哒!”
然后才发现是蜘蛛女对面那细长人影在说话。
从易久的角度,只能看着那人乱蓬蓬黑发下干枯的脸,嘴唇也是红的,像是涂了胭脂。
蜘蛛女——或者说朱姐——又用手掩住了脸嘻嘻的笑起来:“花娭毑你这是港(讲)滴什么话咯,这样吓小孩子——我晓得酒席今天是你办的,带我侄子过来也不是跟你打擂台嘞,就是他一直想来苗娭毑这里见见世面,在那里哭啊,汗啊,求起我带他过来,我也是冒得办法。”
那抱猫的老人听到自己的名字,眉毛才抬了抬,阴冷地朝着易久的方向望了一眼。
“我个老太婆有什么好见的咯,朱妹子你又在这里调什么口味咯(开玩笑)。”
蜘蛛女笑得花枝乱颤。
直接爬过来,攀起易久的一只手将他往前拖。
“我这个侄子做饭真的好恰,听说苗娭毑你爱恰又大方,想着做饭做好了能从你这里讨点东西勒。”
她说。
细长人影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冷笑:“这种细伢子那里晓得做我们的菜咯。”
易久愈发僵硬。
他已经见到了主席上摆着的那几个破碟子破碗里放着的是什么——几个小小的圆滚滚的蛋,蛋壳上已经有裂缝,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爬,除此之外还有一盘子蠕动的白虫子。
那细长人影看到易久在看桌上的菜,倒是十分自得地指点起来。
“这种细伢子怕是知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罢?”
她伸出一根已经烂的淌水的指头在碗边上敲了敲。
“这是……”
“是壁虎的幼崽吧。”易久硬着头皮抢了话头……
倒不是这个时候他有了什么争强好胜的心,实在是刚才他舌头底下那颗黏糊糊的珠子里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细细的声音传给他听。是蜘蛛女,她倒是显得轻松,只说这个时候若是不压那人一头,易久这个做菜的侄子怕是要变成做成菜的侄子,至于救阿蛇的一条命更是别想。
无奈之下,易久也只能踩那人一脚。
“……刚出生的壁虎吃起来很脆,骨头嘎吱香,下酒倒是不错。外面的人老说吃什么老鼠崽子是‘三吱’,其实这个壁虎幼崽才是真的‘三吱’。”易久顿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只是你现在这个做法不对,说是说这玩意要吃越小越好的,你这刚出壳的壁虎崽子倒是嫩了,却没味道的,真要吃得好吃,要在出壳之后就捻起到泡椒水里腌几天才入味。”
也许是开头开的好,之后一段话也变得顺顺当当的了。
“这盘虫子我看着……应该是蚯蚓吧?只是看着色挺白,应该不是土里养的,是米糠里养的吧?”他麻着胆子往前靠了靠,又嗅了一下那盘白蚯蚓,“嗯,就是米糠里养的白蚯蚓,这盘养的挺好的,不过也不能就这样吃,蚯蚓的肠子有土味,这时候你就得先把蚯蚓去头去尾,挤掉内脏,然后用烧开的清鸡汤去烫一下,这样吃口才脆,配酒吃也好……”
那细长人影身上都快烂光了,易久倒是没看出她究竟是什么脸色。反正苗娭毑在闹起来之前开了口。
“这伢子是不错——”
她还是那副怂拉着眉眼,死洋拉气的样子。
“那今天的酒席就让这个伢子来办咯。”
她说,然后伸手拍了拍膝上的白猫。
易久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还不可一世的细长人影忽然尖叫起来:“苗娭毑,求你——”
那声音凄楚,喉咙喊得猛了,掉了块黑烂的舌头下来。
再然后易久就看到那白猫晃晃悠悠站起来,叼着那人影的颈部朝着阴影处拖去。若说那人影怎么说也有个人形,比白猫要大赏几圈,到了白猫嘴里竟然一点都挣脱不开,待被拖到角落里,那猫便一只脚踩着人影的额头,俯下头去吭哧吭哧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