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好好活下去,为了他,为了你腹中的孩子、为了他的遗腹子,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浅浅浑身一震,颤抖着纤白的手指轻柔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那是……她和上官玄锦的孩子!
“他没有死!”她忽然凄声说道,凄婉和悲恸的表情不在,此时,她一脸的宁静,就好似暴风雨后的天空。
萧婉晴一愣,怔怔地看着浅浅忽然伸手,将那支白色的玉簪从头上拔了下来,一瞬间,满头黑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一直披垂到腰间,和上官玄锦那头墨发一样,惊人的长和黑。
院内不知何时亮起的宫灯,淡淡的笼着她消瘦而单薄的身子,黑发在曝光下闪着潋滟的波光。
浅浅无视萧婉晴的惊诧,伸出苍白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银梳,将墨发细细梳理,然后伸手,将头顶上的发绾了一个男子的发髻,用这支玉簪紧紧簪住。
转瞬之间,清丽脱俗的女子变作了俊美清绝的男子,她容光照人,似乎连灯光都为之黯淡。
“我就是上官玄锦!”浅浅一字一字低低说道,晚风拂起她的墨发,露出了她面容上妖娆的笑容。
这一笑,丝毫不见悲戚和哀婉,而是,清纯而明媚,就如同枝头那朵绽放在夜色里的雪白茶花,美的令人心碎。
然后,她就在那笑容里缓缓倒地。
这一次,浅浅再没有醒过来,她一直在昏睡,和前一次的昏迷不同,她看上去没有做噩梦的迹象,也没有呓语,她睡的很安静很恬静。起初的时候,大家还觉得很欣慰,觉得让她睡一睡,总比一直伤心要好。
可是,一直睡了三日,她还没有苏醒的迹象,汀兰和萧婉晴终于急了,太医过来诊脉,得出的结果是积郁于心,能不能醒的过来,就要看她求生的意志是否够坚强。
这三日,萧婉晴都守在浅浅的床边,不时劝慰她鼓起勇气生存下去。她握着浅浅冰凉的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低柔劝慰:“浅浅,你要醒过来,你还有腹中的孩子,你绝不能就这样一睡不醒……”
她这样整整说了三日,可是浅浅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萧婉晴再也无法抑制地低低啜泣起来。直到第三日薄暮时分,她看到凌墨辰急匆匆而来,清澈的眸中一片复杂。
他疼惜地轻轻拥住萧婉晴,劝了她好一阵子,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去休息。
然后,凌墨辰屏退了所有的宫人,在床前坐下,对着沉睡中的浅浅低低柔柔地说道:“如果,你还想看到他,就一定要醒过来。否则,你就永远看不到他了。”
这句话,他说了好多遍,直到说到他嗓音暗哑,他终于看到浅浅的眼睫颤了颤,睁开了那双清澈的眼睛。
“上官玄锦在哪里,他还活着是不是?”三日三夜的昏睡,没有吃一点东西,浅浅竟然从床榻上猛然坐起身来,急急问道。
可是,回答她的唯有一片沉寂。
她忽然仰首,无比坚定地说道:“送我回梦华!”
对,她要回去。那里,是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是他们的家。
二月的梦华,还是冰霜一片,那么冷的地方,她不要他一个人呆在那里,她要去陪着他。纵然,他已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暖,她也要给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凌墨辰彻底呆住了,望着浅浅焦急又期待的模样,他站起身,叫来汀兰伺候浅浅梳洗、用膳,临走之际才低低说道:“朕知道不让你见他最后一面,你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明日,朕会派人护送你回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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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加鞭的五日异为漫长,好不容易才踏上梦华的国土,战后的沧桑和破败席卷了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可是沿路所见,皆是欢喜忙碌的情景,伴着沸沸扬扬的雪花,一直绵延到帝都明城。
是呀,赶跑了侵略者,昔日的家园失而复得,怎能不是欣喜的事情?纵然是大雪纷飞,天再寒,心却是暖的。
冷的,似乎只有她一人吧!
呆呆地坐在马车里,看着空中飞舞的雪花,那悲伤的几近麻木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淡淡的释然。
玄锦,梦华王朝大获全胜了,你的子民转危为安了,你在天上默默看着,也该欣慰了吧?
你重伤倒地的刹那,你垂危弥留的瞬间,最放心不下的,依然是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吧?只是,你还不曾知道,我们……有孩子了。
浅浅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睫毛轻颤,竟有两颗清泪慢慢滚落下来,蚀骨的哀痛让她瘦弱的身子轻轻抖了起来。
恍惚间,有人轻轻为她披上了大氅,指尖轻轻落在她的肩上,一如记忆里的温暖。
她惊喜地骤然睁眼,极度的失望又刹那间染上双眸。
——不是他!
“郡主,小心着凉。”汀兰一脸哀色,柔柔地说着,好似极力压抑着悲伤,躬身低头,体贴地为她系好了领前的襟带,又转身拨旺了炉内的炭火。
浅浅却只是再度闭了眼,蓦然用力,抱紧了仍在瑟缩的双肩。没有他在,纵然穿的再厚,心里也是寒冰般的冷彻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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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浅浅怎么也没想到,在宫门口迎接她的,竟是上官玄睿。
一袭醒目的月白长袍屹立在风雪中,却是站在明黄的伞盖下。而那白袍虽然肃冷,却又不同于往常。
是哪里不同呢?
她努力抑制住快要决堤的泪水,仔仔细细地看去,才发现,那月白洒金的长袍上赫然绣着盘龙纹。
氤氲的雾气里瞧去,御用的明黄色,狰狞的龙首,玄色的龙睛,都洇化为朦胧温暖的泪光,仿佛那脸也幻化成清澈俊朗的容颜,漾着温暖如玉的笑容,清亮的眸子凝望着她,美如谪神。
玄锦——
心中轻轻一唤,浅浅已经伸出双手,急急地想要拥抱那曾经的温暖。
然而,不等她的手触摸到那张朝思暮想的俊脸,一声呼唤已如惊雷炸响在耳畔,语音低沉,极力压抑着哀伤:“皇嫂——”
刹那间,她周身轻颤,如遭雷击,伸出的手就那样硬生生地僵在半空中,晶莹的雪花轻飘飘地落下,落在洁白如玉的柔荑上,转瞬不见了,徒留一抹冰凉,一路滑落到心里,决绝地泼灭了那点温热,让仅剩的希冀悉数化为哀绝,凝落成殇。
是啊!如今的梦华,国号已是“仁武”,那明黄伞盖下长身而立的人又怎会是他呢?
虽然同是月白洒金长袍,可是这件胸前却绣着九条五爪困龙,在五色云雾间翻腾,看上去神态倨傲。
龙啊,上官玄睿终于执掌了河山社稷,浑身上下褪去了邪魅和慵懒,余下的除了令人只能仰望的尊贵,还有那王气。
而他那张俊美的几近妖孽的脸,如今细细看起来,眉梢眼角竟也隐隐透露出凛冽和无形的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