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一出,荣府之人无不欣喜若狂。
次日,贾琏带着贾蓉贾蔷几个出门联络卖园子卖庄子。宁府如今也为了赏还债务而焦头烂额,正好叔侄们一起想法子。
贾敏这边正在伺候贾母早餐。亏得贾敏赠送老山参,贾母恢复的很快。熟料凤姐却急脚猫似的来了。
贾母不知道国库追债,却知道荣国府住不得了。乍见凤姐,不免动问:“凤丫头来了,可怜见的都瘦了,吃过没有?”
凤姐哪有心思吃饭呢,却是不敢直言,忙着赔笑:“正是闻着老太太这里碧米粥香味儿来的呢,老太太赏我几口吃吧!”
贾母一贯喜爱凤姐,忙令鸳鸯与她添上碗筷。
凤姐吃相很夸张,几乎吃一口惊叹一声,逗惹得贾母笑吟吟的心情大好,一碗稀粥不知不觉竟然用完了。
贾母不想耽搁贾敏母女们用餐,扶着鸳鸯去了后院散步消食儿。
凤姐忙着服侍贾敏母女们用餐,贾敏却拦住了:“发生什么事情?”
凤姐咬牙咒骂:“还不是赖升那个狗杀才,大清早带领人堵了议事厅,非要我今日给个说法,狗胆包天得奴才秧子,竟敢威胁主子!”
贾敏眼睛眯一眯,忽然想起那次自己作为秦可卿清算赖升事情。赖大这只硕鼠只怕比之赖升更肥硕,因笑问凤姐:“想不想给你子孙留下些活命钱?”
凤姐一愣,只当时贾敏还在怀疑自己,不免委屈:“活命钱?当然想啊,只是眼下荣府资产还债尚且不足……”
贾敏却低头给凤姐嘀咕几句。凤姐闻言愕然,瞅了瞅贾母方向,亦喜亦忧:“只是赖家是老祖宗使出来奴才…….“
贾敏冷笑:“二奶奶方才不是说了,狗胆包天奴才秧子么?几既是奴才,便无私才。皇家一个园子百十亩园子也只要几百万,大观园竟然用了二百万,你就从来没想过银子哪里去了?”
凤姐咬牙不语。
贾敏再添一句:“你以为二太太房里搜出来银子哪里来的?只怕她还只是拿了小头呢!”
”
贾敏这话说的有根有据。赖家后来可是修了大花园子。那院子虽不及大观园,其中奇巧美妙却不输给大观园。
凤姐闻言一如醍醐灌顶,眼眸瞬间光华灿烂:小头也有六十万,大头是多少?凤姐躬身对着贾敏行个大礼:“谢谢姑母教诲!”
凤姐乐颠颠集合心腹去了。
这边厢邢夫人勉为其难。带领着李纨并宝玉去了议事厅。让宝玉前去恳求荣府这些昔日管事们是贾敏之意。要拖住赖大一伙子,让宝玉这个贾母金孙给他们打躬作揖,想来能够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了。
随后,贾敏命人叫来贾环,将张杰为首二十四人交给贾环使唤:“环儿不是一直怨愤老祖宗喜欢宝玉不喜欢你么?今日姑母给你一个表现机会,只要你今日办好了,姑妈保证,从此以后,你跟宝玉般般比重,不分高低,你想不想要?”
贾环原本作揖之后低垂脑袋不敢抬头,闻言愕然,眼中有着灼热**。贾环跟探春一母同胞,岂能十分蠢笨,不过是被贾母王氏打压的太狠了。
跟宝玉一般?
贾环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噗通就跪下了:“要,求姑母教导!”
贾敏便暗暗交代,着他如何行事,一旦邢夫人李纨宝玉怀柔政策失控,便让贾环出面斥骂这些忘恩负义之徒。
贾环激动眼眸瞬间黯淡了:“姑母这事儿我能做,只是我人小力薄,只怕是骂也骂不赢,打也打不赢呢!”
贾敏便交给贾环一道令牌:“你去前院寻你青玉表弟,他自有人马借你使唤!”
贾环一贯被这些管事欺压,今日贾敏给了他一彪林府家丁,他岂能不借机报仇?且他今日只需将人围住等候凤姐回府便成了荣府功臣,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么?
贾环雄赳赳去了议事厅外,命人将议事厅前院后院通道牢牢把住。
议事厅前以赖大为首,乌鸦鸦聚集了大大小小管事上百人。
邢夫人一直想弄权,却不料首次跟这些管事见面却是来安抚说好话,心里呕得慌。只是邢夫人在荣府就是个糯米一般存在,虽然她放低姿态,说尽好话,却是任她在上面说什么,下面根本无人理睬,吵嚷的声音比她还要高上三分。
邢夫人那里压得住这些刁钻的奴才呢,心里暗恨王氏弄权,架空自己,否则自己这个当家主母何至于被奴才挟制?
李纨一见邢夫人这般尖酸之人也败了阵,虽不敢跟上次一般劈脚就逃了,却是拱在上头当菩萨,一声不吭了。
宝玉原本也是心理慌得很,此刻不得已,只得出面作揖打拱,把赖大一声一声赖爷爷叫着,请求赖大帮着安抚安抚管师门,好歹再等几日,等家里平息了国库欠债,安顿了家小,在好合好散。
赖大却是爷爷受了,只是跟宝玉打哈哈,瞎掰扯,一句正经话也不说。
宝玉一贯是好脾气,今日又得了贾敏特特叮嘱,故而,挨着个儿恳求,只怕爷爷大娘婶子嫂子叫了几百声。只是这些人虽然不敢跟宝玉对呛,却是大多事人都不愿意搭腔。倒是周瑞两口子,因为贾敏当日搭救情分,答应留下继续伺候王氏,并承应了宝玉帮着劝说大家,却是收效甚微。
还别说,王氏铁杆心腹王登新两口子出自王家,王家整个落难了,他们也不知道去投奔谁,有冲着元春没倒台,反了水,站在宝玉身后帮着劝说起来。
却是邢夫人几个陪房竟比别人还要闹得凶狠,尤其是王善宝家里,撇嘴竖眉的跟宝玉发恶:“哟,宝二爷,平日鱼眼珠子了骂不住口,今日却一声一个嬷嬷,真是难为得很呢,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宝二爷您是贵人,你就高抬贵手,放咱们一条生路吧,这次是娘娘求情,下次要怎样呢?别跟王家似的,上上下下落得个发卖,妻离子散家破......”
宝玉羞得满脸通红,正要再作揖,却不防一声脆响,王善宝家里啊肥硕身子一个踉跄,嘴巴里已经是血迹蜿蜒。
众人看时,却见贾环煞气腾腾指着王善宝家里怒骂:“丧心病狂老虔婆,娘娘也是你能议论?有了好处你们削尖脑袋钻进来,担忧风吹草动你们就跟兔子似的撒丫子,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今儿不说别家,你王家一干人等我是一个也不能饶过。想要赎身?做梦!别人获罪我不知道,大伯之罪未必不跟你相干?是谁天天挖空心思勾引大伯父捧戏子买小妾,自己趁机捞银子?”
王善宝家里瞪着眼睛,想要回口,却又怕贾环身后恶神张杰。
贾环见她敢瞪自己,啐的一口吐沫子吐她脸上:“切别急,等过了今日,自然把你们一家子老小赶出去!”又把手画个圈圈,眼睛瞪得牛眼一般,却闪烁着屠夫一般狠绝:“你,你,你,你们,都一样!信不信我今儿就打死你们?林姑母可是发了话了,我今儿打死人了,该打该罚,她兜着呢!”
众人没想到一贯畏缩只会躲在人后使坏的贾环,竟然忽然跳出来发威,辱骂这些平日高高凌驾与他们母子头上体面人。
赖大眼眸一冷,踏上一步:“没想到三爷竟有此胆魄,老夫旬日走眼了!”
赖大积威日久,贾环一贯在他面前没有丁点主子威信,见他逼近,不由心惊,往后就躲。
张杰腰身一通,手握的刀柄刚刚顶住贾环腰眼,提醒自己存在。
贾环瞬间想起,自己已经今非昔比,有所依仗。身子虽然颤抖着,却是龇牙列齿怒斥道:“君主臣死,如今主子落难,奴才是不是也该替主子挡灾呢?”
赖大在荣府经营一辈子,岂容他眼中蝼蚁一般贾环挑衅?竟是冷笑再进一步。这一回不等贾环后撤,张杰怀抱着宝剑跨上一步,同时腰腹一挺将赖大撅了个踉跄,笑道:“环三爷说错了,君辱臣死,主辱奴也死!”
张杰说这话,手里的宝剑已经扯出来一半,此剑乃林如海花巨金打造,剑锋冷冽,吹毛可断,寒光幽幽,夺人魂魄。
整个院子瞬间陷入沉寂。大家来此是为了脱身去过美满日子,可不是来送命的。胆小的已经是退杆子打颤,失禁了。
有滑头的开始反水,冲着宝玉贾环兄弟拱手赔笑:“嘿嘿,嘿嘿,咱们不过来看热闹的,误会误会,这就走了!”
贾环冷笑:“误会?”
饶是宝玉天真也冷笑起来,方才自己可是好话说尽,这些人却是不依不饶。好话不听,打骂却顺服,真正贱皮子!
宝玉一贯不喜欢贾环,此刻却直觉爽快的紧!
却也知道,这些奴才也不能一提开销了,老太太太太都病着,搬家在即,不能无人使唤。因苦笑:“无论是不是误会,咱们全当成误会吧!”
回头冲着邢夫人李纨道:“大伯母,大嫂子,既然有人说误会,咱们不妨就信一回?”
邢夫人尚未从贾环爆发中醒神。众人以为邢夫人这是不愿意抬手,顿时面色一黯,心中暗悔不该跟着赖大凑热闹。
宝玉见邢夫人李纨都盯着贾环,直道这是要听贾环意见,遂问贾环:“环儿以为如何?”
贾环得了锦囊要把这些人困在这里,如今骂完了,总要找些事情挨时间,故而一笑:“好!”
宝玉遂道:“愿意继续留在荣府者,现在可以离开。”
一些胆小之人如蒙大赦,呼啦啦往院门涌。
却是贾环举手高喊道:“站住,愿意留下在左边院子排队,坚决要赎身者在右边排队。”
人群瞬间分流。贾环瞅着自己姨妈家还在左右摇摆,不给自己左脸,不由暗恨,眼睛瞪视钱槐一努嘴,示意他往左边去。”
钱槐竟被贾环眼中冷冽镇住,终于赶在两拨人泾渭分明之前带领自己一家子六口归入左边阵营。
随后,贾环吩咐自己表兄钱槐与宝玉小厮茗烟分头登记两边人头,说要呈给老太太发落。
所有人都惊叹贾环今日脱胎换骨之表现。
邢夫人李纨不免暗暗懊恼,原来骂一顿就成了,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却不知道贾环今日之所以有如神助,其实得了贾敏尚方剑。王氏在一日,探春执掌二房一日,王氏归天,贾敏将助贾环分得一份祖产,让他出去自立门户。
贾环眸光犀利狂热,自己母亲也可以当家做太太,自己可以当家做主了,这些奴才样子再也不能肆意欺辱自己母子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