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使叶大人亲自赶车请了一位大贤的消息,飞遍了深州城的每个角落。
回到衙门,梁谊恭恭敬敬的请牟思真沐浴更衣,刚刚铁一道人已经给儿子准备了几套衣服鞋袜,他心里很明白,儿子是冲着叶惠清留下的,铁一道人打定了主意,自己搬出衙门,让儿子主宰这个院子里,作为修道之人,本来已经不在乎子嗣的事情,只是铁一道人始终未能脱离功利心,跟随叶惠清萧晟,就是明证。
叶惠清在花厅摆下酒宴,招待牟思真。
牟思真着白色宽袍博带,头戴方巾,缓步走进花厅,在客位上落座。
丫鬟上了酒菜之后便退下了,花厅里只有叶惠清和牟思真。
叶惠清起身给牟思真倒了一杯酒,牟思真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没有放下杯子,闭着眼睛,似在回味酒的味道。
良久,牟思真才放下酒杯,叶惠清给他倒了第二杯酒,牟思真没有喝酒,盯着叶惠清,神色犀利,“叶大人请我来,可是为了三个月之后的考试。”
他笃定的语气,让叶惠清更加相信,自己没有请错人,微微一笑,看向牟思真,“牟先生可否屈尊帮一下叶某。”
牟思真博学善文,行事果断,做主考官最是合适不过。
牟思真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若是在下不同意,怎么会跟随大人前来,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叶惠清心思通透,马上明白了牟思真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她敛起笑容,正色道:“我已经猜到先生提出的条件,不过,要叫先生失望了,真人之前或许做错了很多事情,但现在真人已经痛改前非,深州城,离不开真人的回春妙手,可以这样说,牟先生和真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一样的。”
牟思真站了起来,“叶大人,既然如此,那在下只能告辞了。”
叶惠清难掩失望的情绪,这个人太激进了,若是他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绝对不会因为个人恩怨离去。
牟思真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叶惠清说了一句,“我以为先生是饱读诗书之士,却原来是叶某看错了人!”
牟思真微微一顿,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我与他势不两立,有我无他!”
叶惠清冷笑,“那我宁可留下真人!”
牟思真蓦地转过头来,叶惠清也正在看着他,眼神冷漠,不复之前的尊重态度。
“先生读书为的什么?”
牟思真心中一片黯然,他想起了为他操劳大半生,没有一天清闲的母亲,他读书,是母亲送他去的,初时,只是为了不让母亲失望,一直用功读书。
到得后来,终于领悟到了书中的真谛,也曾想过考取功名,踏入仕途,一展自己的抱负。
奈何,乱世之中,重武不重文,报国无门。
叶惠清冷笑着继续说道:“先生至孝,令人尊重,先生痛恨真人,我也能够理解,但是,为了一己之私,放弃心中理想,可见,先生的理想,不过是拿给别人看的虚伪借口罢了!”
“叶大人,你可知家母为了我,付出多少,你可知我们母子在乡间过得怎样的日子,我这么做,就是为了给母亲出一口气……”牟思真说不下去了,他已经眼圈泛红,眼中泪光闪闪。
叶惠清站起来,缓步走到牟思真面前,”先生真的孝顺母亲吗?“
牟思真愕然,随即怒道:“大人此言何意!”
“令堂都不曾痛恨真人,你怎么可以……”
“我的母亲怎么不痛恨他!若不是他,母亲怎么会过早亡故……”牟思真说到母亲,便情难自己,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竟然蹲在地上哭起来。
叶惠清轻叹了一声,对沉浸在悲伤中的牟思真说道:“若是令堂真的痛恨真人,就不会跟着先生学字,只为了给真人留书一封,这世上,最难分辨对错的就是情感,我想,令堂为你做的这一切,一是因为她是一个母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心里一直放不下的那个人!”
牟思真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叶惠清,叶惠清淡淡道:“我希望先生以后娶一房妻子,等你有了妻儿之后,或许就会明白我今天这番话的含义了。”
牟思真依旧呆愣愣的看着叶惠清。
叶惠清弯腰将牟思真扶了起来,“当今天下分裂,深州地处边塞,朝廷鞭长莫及,以我一人之力,恐不能护住百姓,才想着请先生来帮我一把,只希望先生收起那份怨恨,真正的去做一些事情,就如同真人,虽然他以前多有不堪,但现在深州百姓,无不感念真人的好处,我虽然不喜佛教,但是却欣赏他们的一句佛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先生以为如何?”